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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能源报 2019年12月09日 星期一

一树柿子香

■张淑兰 《 中国能源报 》( 2019年12月09日   第 24 版)

  前一阵去野外郊游,翻过一座山头时,被一树火红的柿子深深吸引。我生长在农村,对柿子有特殊的感情,因为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一棵老柿树曾给全家人带来快乐和温暖。

  老家后院那棵柿树,从我记事起就蓬勃生长着。每年夏天,它撑开一把巨大的“绿伞”,白天为我们遮风挡阳,晚上一家人聚在树下纳凉聊天。立秋时,一颗颗青柿子探头探脑“望”着我们,偶尔趁大人不在,孩子们忍不住爬到树上摘几个,明知未熟,却还是咬上几口,涩涩的苦味能让人欢喜好一阵子。

  “立秋核桃白露梨,寒露柿子红了皮。”等霜打了柿子树,一颗颗果实就成熟了。它们悬挂枝头,一簇簇,一串串,火红得耀眼。一放学,我和姐姐丢下书包,挎上竹篮帮母亲摘柿子。我个头虽小,却能爬树,站在树杈上一颗一颗小心翼翼地摘,生怕稍一碰触,成熟的柿子掉下来。

  为了捂软柿子,母亲会找一个大塑料袋,把柿子和苹果放在一起,扎紧口,再放到炕上。姐姐经常诡秘地说:“妈让柿子和苹果一起过日子呢!”那时候,我很好奇,感觉它们不是过日子那么简单,一再追问下,母亲说这叫催熟。

  柿子慢熟,和苹果放一起熟起来更快,吃起来也更软更甜。柿子捂好后,母亲打开袋子,整个屋子就飘起丝丝香味,取一个咬一口,那沁人心脾的甜似乎能浸透全身。

  等捂软的柿子吃得差不多了,母亲还会用软柿子蒸几锅金黄色的柿子窝窝头,吃起来甜甜、软软的。农闲时,母亲还会熬柿子果酱,把没捂的柿子切成小块,放些冰糖,晚上放大锅里慢火熬煮。第二天早上,一锅红红的柿子果酱就出炉了,用它蘸窝头吃,格外清香。熬好的柿子果酱,装进空罐头瓶封存起来,作为秋天最特别的礼物送给亲朋。

  我十岁那年,父亲带着柿子果酱看望远嫁富平的姑姑,回来时学会了做手工柿饼。他把选好的柿果削去皮,再将果肉均匀排放在筛盘中,搁太阳下暴晒。大约一个星期,一个个反复压捏柿果,当果肉风干出紧实的质感时,父亲再给柿子脱涩。脱涩后的柿果再次充分捏晒,直到柔韧性较好时才会停止。

  晒干的柿果装入密封的罐子里,经过一个星期,柿饼回软,表皮就会结出一层浅浅的白霜。霜红的柿饼,从最初的干硬苦涩变成酥软甜腻,让父亲费了不少功夫。清贫的岁月里,手工柿饼成了全家最奢侈的餐饮之珍,尤其在万物凋敝的时节,品尝香甜的柿饼别有一番风味。

  “晓连星影出,晚带日光悬。本因遗采掇,翻自保天年。”刘禹锡如此描绘柿子,称赞其吸收日月精华,色泽美丽且对身体有益。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只会被这首描写柿子的诗打动,生发出对柿子赞美的情感。可当我真正品尝完用柿子做成的各种美味后,才会发现,那个忙碌在锅台灶前的身影,那个顶着烈日在院子里晒捏柿子成柿饼的身影,才是秋天里最美丽的风景。

  柿树一天天衰老,我们一天天长大。有一年暑假,一家人坐在柿子树下谈天说地时,火辣辣的阳光穿过枝叶直射下来,晒得皮肤疼,柿子树老了,已经不能遮挡烈日了。慢慢地,它的树桠不再长出绿叶,枝干开始干枯,再后来,它的身体成了我们挂钥匙,母亲挂晒辣椒的地方……

  老柿树死了,但柿子的香甜,一直滋润着我的心灵,那一树火红的颜色,给了我们对生活的热爱。如今,儿时的村庄也像老柿树一样苍老,浑身布满了沟壑,我也独在异乡,可隔着几十年的岁月回望,老柿树像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依然带着泥土的芳香,扎根在我的梦里。

  (作者供职于陕西延长石油七里村采油厂 )

一树柿子香
守望冬雪
菜窖记忆
港湾
冬之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