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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能源报 2019年10月07日 星期一

瓢葫芦的怀想

孙黎 《 中国能源报 》( 2019年10月07日   第 12 版)

  为生计算奔波的那些年月里,一到春天,母亲便会在院墙内外播撒些丝瓜和瓢葫芦种子。待夏季草长莺飞,院子里搭起那两米多高的架棚上,绕满了青藤绿叶。蓬蓬勃勃的蔓藤,在阳光中落下一地凉爽惬意,也在记忆里留下一段难忘的时光。

  我喜欢绿色,喜欢一切汁液丰沛的碧绿,而瓢葫芦从长叶子开始就有强盛张扬的生命力,对我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有时,几根葳蕤的藤蔓会顺势爬上院墙,无数的须子牢牢地攀附着墙顶,一点一点伸延着,直至爬上茅草房檐,附绕起房顶烟囱,尽情布局绿意。于是,老旧沧桑的暗色房顶也会出现藤绕绿浓,也能开出五个瓣儿的乳白色小花儿,还能长出梨形的小葫芦……人走进院子,偶尔抬头瞥见房顶延展的碧绿,瞬间会觉得,日子也能跟着朝气起来。

  小时候常站在架下,仰望那些垂挂的长丝瓜和瓢葫芦,被穿过藤叶缝隙的阳光一晃,总会心生幻想。尤其那青嫩的葫芦,泛光中可以看见毛茸茸的轮廓,虽剔透,可那大肚子里却又很神秘。总希望其中一个葫芦就是母亲故事里讲的那个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宝葫芦,那样,就能变出很多吃穿用的东西,母亲再也不必每日起早贪黑辛苦劳作,也不必累得连觉都睡不足。可长大后我才知道,宝葫芦不过是个童话,不付出辛苦,父母如何养活家里十几口人。 

  到了秋天,母亲会把长得漂亮的葫芦留到秋风瑟瑟时,待外壳坚硬后再摘下,在西厢房阴凉通风的窗台摆上一排。风干个把月后,做木工活儿的父亲打上墨线,齐整地对半锯开,倒瓤去籽,即成一只只好看的瓢了。为防蛀虫,母亲还要用水煮瓢,然后在阴凉处风干。等到用手指轻扣瓢底儿,能发出清脆声,这样做出来的瓢才轻便、耐用、不干裂。

  小时候,农村很少见到塑料制品,家里盛舀东西的器具多是葫芦瓢。母亲怕水缸落入灰尘,便在水缸上面放一块薄木板,板上永远倒扣着一只葫芦瓢。还有纸糊的面缸、豆子袋、喂养猪鸡的饲料袋,甚至一囤麦子,里面都会放着一只好看的葫芦瓢。农忙时节,屋里、院落里总有很多个瓢,分别收纳着随时捡到的豆角、麦穗、花生、纽扣之类的小物件。每只葫芦瓢上都打磨着岁月的痕迹,盛满母亲的爱与艰辛。

  其实,母亲种瓢葫芦是为了全家人都能填饱肚子。那些贫苦的日子里,嫩绿的瓢葫芦丰盈了我们的生命与生活,葫芦菜成为舌尖上的美味。《诗经》有云:“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七八月的小葫芦最鲜嫩。母亲做饭时,顺手从架子上现摘一个,去皮留瓤,切成稍厚一点的片,热锅烹调之后,与粉条一起清炖,其间放一两个辣椒入味,味之鲜美,至今难忘。

  如今,种瓢葫芦的人家已不多见了,更没有人使用葫芦瓢了。前几日,嫂子从乡下捎来几个嫩葫芦,惊喜之余,迫不及待去海鲜店买回蛤蜊,然后按母亲做葫芦菜的方法,加入猪肉和蛤蜊,炖出来的粉条葫芦菜汤汁醇浓亮泽,鲜美无比。

  喝着汤,仿佛又回到了“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的岁月,又看见母亲操劳的身影,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瓢葫芦,挂满一架,在风中摇曳……

  (作者供职于山东文登西郊热电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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