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决胜”IGU主席东京大选

　　柏林热身

　　“事实上，因为世界燃气大会在国际燃气行业的巨大影响力，中国举办一次这样大会的想法，十多年前就已在老一辈燃气人心中萌生。”李雅兰回忆说，“那时中国整体的能源水平还比较低，天然气事业也才刚起步，且中国还没有参与全球能源治理的概念，但借助世界燃气大会向世界展示中国一直是我们的梦想，也正是这样一个很朴素的想法激励着大家不断努力争取机会。”

　　中国首次参与IGU主席竞选可以追溯到2014年。2014年10月14日至16日IGU理事会在德国柏林召开，选举产生2018-2021任期主席国。中国城市燃气行业组织的代表团——时任国家能源局局长张国宝、时任北京燃气集团董事长李雅兰、时任北京燃气集团研究院院长车立新，参加了IGU的柏林理事会和主席竞选工作。这是自中国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燃气行业首次参加多边国际能源组织主席的竞选工作。

　　“柏林那次我们是首次参加竞选，真可谓‘无知者无畏’。那时中国与IGU彼此间的了解很有限，我们是匆忙上阵，由于时间短暂，以致准备工作很不到位，70多个成员国家我们也只走访了20多个。”李雅兰说。

　　在那次竞选中，中国竞选团队向全体参会人员展示了精心策划的竞选宣传片，作为主席候选人，李雅兰用英语发表了两轮竞选演讲。“虽然，在第二轮与韩国的对决中，中国团队惜败了，但事后我们获知，中国在那次竞选中还是很有竞争力的，得票数与韩国差距并不大，要知道韩国已经是第三次参加竞选，感情分也让他们占了优势。”她说。

　　中国在柏林竞选提出的竞选理念和中国将为IGU带来的良好发展前景得到了各国代表的认可，这将中国参与IGU的热情提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为2017年中国燃气行业真正走上国际舞台乃至备战新一轮竞选打下了良好基础。

　　备战东京

　　随后在2015年、2016年，为加深与IGU及其成员国之间的相互了解，中国积极参与了IGU开展的各项工作，李雅兰担任了2015-2018年IGU亚洲及亚太区域协调官，作为IGU主席职责在区域内的重要延伸，代表IGU在亚洲及亚太区域开展工作，同时作为执委参与IGU内部决策和重要事项审议工作。为扩大宣传力度，她在IGU杂志上多次发表介绍中国燃气行业情况的文章，并成功增加了北京燃气、中石油两个有投票权的首席准成员。

　　特别是在2016年6月召开G20能源部长会议期间，由国家能源局与IGU共同组织、北京燃气集团承办的G20天然气日活动在京成功召开。此次活动在IGU和G20历史上均为第一次，使得这两个国际组织通过天然气“纽带”完美结合，得到G20能源部长会议高度认可的同时，也向世界发出了天然气行业的最强声音，明确了天然气是主力能源的观点。

　　2016年12月，IGU秘书处启动了新一轮的主席竞选活动，并向中国发出竞选邀请，次年3月IGU宣布批准中国竞选资格。与中国同步获批参选的有加拿大团队、埃及与阿曼组成的联合体团队。

　　李雅兰成为中国团队的IGU主席候选人，同时北京燃气集团在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的批准下，抽调精干力量组建竞选团队助选。

　　随后，李雅兰带领竞选团队听取各方建议，着手制定工作计划，并按要求提交相关资料。很快竞选团队就组建了秘书处、策略组、宣传组三个工作机构，并明确了各自职责，同时建立周报、月例会等工作机制，各项工作如火如荼开展起来。

　　参加IGU国际竞选与申办奥林匹克运动会一样，都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也正因为如此，中国的参选受到了各方关注。

　　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商务部、外交部、国家能源局等国家部委和北京市市委市政府均给予了大力支持。如商务部、外交部启动外交渠道助选，国家能源局在各种能源外交场合争取各国对竞选工作的支持。作为2024年第29届世界燃气大会的申办方，北京市更是由市委书记蔡奇出面专门指示全力开展竞选，市长陈吉宁致函IGU主席和各国代表，北京市相关领导召集专题会、协调解决相关问题。

　　中国土木工程学会燃气分会、中国城市燃气协会、香港中华煤气、台北瓦斯协会、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中交建，以及国内主要城市燃气企业均通过各自不同方式积极助选。国际能源署等国际组织以及在国际上有影响力的国家和地区也提供了很多帮助。

　　密集出访

　　从北京到巴西行程近2万公里；从澳大利亚到东帝汶，辗转4个机场；出访俄罗斯，早晨抵达莫斯科，当天晚上返回北京；出访海拔4000多米的玻利维亚拉巴斯，每8小时就要吃一粒抗高原反应的药……国际组织的竞选需要与各方面对面的沟通、游说，想要争取一张支持的选票，出访必不可少。

　　“在IGU92个成员国家中，有投票权的成员是101个，得一票一票去争取。我们三个候选人、北京燃气集团工作团队、中国城市燃气协会、中国燃气学会，以及专家顾问团队等组成了近10个小组分头行动，利用出访、参加国际会议、视频电话会议、信函等各种方式争取选票。”李雅兰说。

　　在外交部、商务部的特别支持下，启用了中国59个驻外使馆的经商参赞处，从2017年4月开始，中国团队共实地走访了47个国家，足迹遍布5大洲，与24个国家举行了视频电话会议，并利用参加各类能源会议的机会，或在东京竞选会场和其余的IGU成员逐一进行了约谈交流。

　　唐绚负责竞选团队与IGU秘书处及成员国的联络、竞选规则的解读、翻译等，谈起出访的前期联络，她深有感触：“我们只能通过IGU网站获取各成员国的联络方式，为保证对三个竞选团队的公平，IGU不再进一步提供或确认会员信息。但事实上，不少会员沟通很困难，打电话不接、发传真失败、发邮件不回，有些成员甚至沟通长达5个月之久，最后只能在竞选期间现场约谈。”

　　“通过这次竞选我们基本摸清了IGU每一位成员的情况，最终形成的通讯录绝对比IGU官方信息更详尽、更精准，也为今后开展IGU相关工作打下了基础。”唐绚说。

　　唐绚进一步表示：“通过出访，让我印象很深的是大家需要IGU这样的发展平台，同时需要更有活力、更有实力，更能带来新变化的人推进工作，能够真正为成员们办实事。近年来，中国无论是在整体能源发展水平、经济实力，还是应对气候变化、参与国际能源治理方面所取得的成绩全球有目共睹。我们最初联络这些成员国时也有顾虑，但真正走出去才发现大家对中国的接受程度很高，不少国家的成员对于中国提出的拜会请求，都给予了积极支持与配合。”

　　“我们先后发出书信、电子邮件1.3万件，很多国家被我们的诚意所打动，态度发生转变，从最初拒绝接待到后来主动邀请我们来访。”北京燃气集团调查研究室主任、策略组负责人车明说。

　　一切的努力最终在2017年10月26日迎来了“金秋收获”。竞选大会首轮投票结束后，中国即以过半数的绝对优势胜选，创造了IGU主席竞选史上第一轮投票就获胜的纪录。不仅如此，中国一举实现了多个突破：中国首次由地方企业负责人代表国家竞选国际组织领导人并获得成功；李雅兰成为中国第一位国际能源组织主席与IGU历史上首位女性主席；中国开创了亚洲国家连任IGU主席的历史。

　　对手强悍

　　本次竞选，中国竞选团队在首轮就以绝对优势胜出，且主席候选人还是一位地方企业的负责人，又是女性，这在IGU历史上也是罕见的。同时本次竞选成功也为中国参加其他国际组织的竞选积累了非常宝贵的经验。

　　加拿大、埃及—阿曼两个竞选团队，均各有所长，在竞选过程中更是卯足了劲积极备战。加拿大是资源大国和OECD国家，在IGU组织中活跃度高，传统优势明显，亦有IGU责任主席国——美国的支持，且加拿大团队主要候选人由IGU现任协调委员会主席、执委、IGU前任秘书长等人组成了“豪华阵容”，他们在IGU沉浸多年，资历深、人脉广，深谙组织文化和竞选规则，又手握加拿大总理的亲笔支持信，占尽“天时”；而埃及-阿曼所在的中东及非洲地区，是全球最重要的天然气资源地和潜在消费市场，两个国家联合竞选很有新意，且很早就启动了外交资源，亦占有“地利”。

　　中国竞选团队虽然过去三年在IGU的工作成绩显著，影响力有所提升，但与IGU秘书处的关系远不及加拿大竞选团队。更重要的是自2000年以来，IGU主席国一直在不同大洲之间轮换，还没有任何一个大洲的国家可以连任IGU主席，而2018-2021年IGU的任期主席国又恰是韩国。虽然IGU鼓励各个国家参与，但是在一定程度上仍有一些国别倾向，对亚洲、非洲国家并没有给予很高关注。

　　“竞选过程中，无论是竞选规则的制定与争议条款的解读，还是在竞选团队的合规性调查，抑或竞选会议期间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处理上，IGU竞选管理团队给出的最终解释和判定都有较为明显的倾向性。如从严格意义上讲，加拿大的‘豪华竞选团队’并不符合IGU的现有竞选规则。”唐绚说，“但IGU竞选管理团队却认为，基于加拿大竞选团队为IGU做出的贡献和工作，允许他们以这种新型的组合方式参与竞选。”

　　相比较之下，中国竞选团队明显处于弱势，在一些重要问题的博弈中屡次处于下风。例如，李雅兰作为IGU现任亚太地区的首席协调官，自2015年任职以来，为帮助IGU拓展影响力，陆续发展了巴拿马、澳大利亚、菲律宾、柬埔寨等新成员。但在2017年竞选大会前夕对于柬埔寨入会申请和投票资格的认定上，在另外两个竞选团队的施压下，IGU秘书处最终还是给出了明显不利于中国的处理结果，不仅刻意拖延柬埔寨入会申请的申批进度，还做出了“柬埔寨的投票资格在2018年才能生效”的最终判定。类似这种因为发生一个小问题就被竞争对手刻意“搬”上竞选现场并加以渲染的情况，都给中国竞选团队带来了不小的负面影响。

　　细微处显实力

　　埃及—阿曼团队与加拿大团队虽然优势突出，不足之处却也明显，那就是行业代表性、国家影响力不够，而加拿大的“豪华竞选团队”则是个性傲慢，过度自信。相比较之下，两个团队的竞选理念、愿景缺少新意和吸引力，现场表现力均不及中国竞选团队来得扎实。

　　而中国竞选团队在准备方面下足了功夫。首先，近三年来中国积极参与IGU的日常工作，在IGU内部积累了广泛的人脉基础；其次，2016年由北京燃气集团承办的G20天然气日活动不仅推动了天然气产业在中国的快速发展，也让全球天然气行业看到了中国的实力；第三，充分吸取上次竞选失败的经验，在本次竞选过程中，无论走访各方听取意见，还是提炼竞选理念和愿景，抑或制作宣传片与竞选演讲，以及在竞选现场应对危机公关，中国竞选团队所表现出来的诚意和大国风范都贯穿其中，为最终的胜选奠定了基础。

　　为体现用心和细致，在准备出访所需要的材料时，除了英文版本，竞选团队还会根据不同受访对象翻译成对方熟悉的语言版本。事实证明，这些努力为中国争取了不少加分的可能。

　　“有些国家仅出访一次不行，还需要安排第二次、第三次。有些会员的高层很难约见，我们就委托当地的中国同胞在其办公室外驻守。有些因联系困难而未能走访的会员就想方设法在竞选现场约谈。”中国竞选团队秘书处负责人吕淼说，“在东京竞选期间，因为约谈安排紧凑，以致中国团队所在会议室外‘门庭若市’。相比之下另外两个竞选团队则是‘门前冷落’。”

　　依靠持续不断的努力，中国竞选团队尽取“人和”：英国最早寄来支持函；法国将其三张选票都给了中国；俄罗斯不仅自己发声支持，还主动召集与之关系密切的国家一起支持中国；在萄语国家联盟与战后重建国家里非常有影响力的东帝汶也亲自帮中国拉选票；韩国也没有支持作为商业伙伴的阿曼，把两张选票都投给了中国；而日本则更是出人意料地专门派人游说亚太国家联合支持中国。再一次印证了中国的强盛，才是占取“人和”的根源，也为竞选挥出了制胜一击。

　　愿景和主张是得到认可的前提。竞选团队与咨询专家委员会坚持每月召开一次专题会研究竞选理念、打磨文字，过程中形成了近百个版本的演讲稿、宣传册小样和宣传片脚本过程稿。

　　“通过出访征求各代表意见，我们最终形成了80页、约4万字的《IGU成员建议报告》，提出了240余条建议，分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欠发达国家不同层次体现IGU成员的诉求，根据这些建议，最终形成了两页纸的竞选愿景，并将其简化为‘弘扬燃气优势，引领IGU再上新台阶’。”李雅兰说。

　　在此基础上，又提炼出“倾听+行动”为主题、中英文两个版本的竞选演讲稿与宣传视频，融入中国思想的同时，也使其符合西方人的思维方式。

　　在竞选现场，中国团队短短7分钟的陈述凝结在一份2000字的演讲稿中，加上一个7分钟的宣传片，既倾听了各方的利益和诉求，又对未来IGU的发展提出了很多建设性意见。

　　“其他两个团队演讲都很平淡，而中国竞选团队在演讲过程中，站在展现中国大国担当的高度，来看待IGU和全球天然气产业的发展，这与我们实地走访倾听多国心声，扎实推进各项工作密不可分。我们非常虔诚地愿意为推动天然气的发展服务，无论是4万字的《IGU成员建议报告》，还是竞选宣传片，都让与会者觉得震憾，大家自发地给予了多次热烈掌声。”李雅兰说。

　　竞选后，不少国家的会员在不同场合，以不同的方式表达了对中国的支持，称赞中国无愧于“最佳团队”的称号，并表示愿意支持中国推进今后在IGU开展的各项工作。

　　中国是最佳选择

　　当前，国际经济合作和竞争局面正在发生深刻变化，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和规则正在面临重大调整。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能源安全，强调要积极参与全球经济治理，在开放的格局中维护能源安全。

　　随着中国天然气事业版图的持续扩大，越来越多的燃气企业积极践行到“一带一路”倡议中来，中国在国际燃气领域发挥影响力、提升国际燃气市场话语权的需求和意愿亦越来越迫切，而IGU正提供了这样一个促进国内外燃气行业相互沟通和交流、让世界更好了解中国的平台。

　　正如住建部副部长倪虹评价所言：“竞选成功为中国参与全球治理开了一个好头，打下了良好基础。”

　　中国成为IGU2021—2024年任职主席国，将使能源领域的中国主张、中国方案得到更为广泛的认同和传播；使国际社会更全面地了解中国的政策，树立中国负责任大国的形象；为“一带一路”天然气资源国带来更多资金、技术和经验，推动全球天然气基础设施建设，提升我国能源安全；促进天然气“亚洲溢价”的降低，提高我国国际天然气议价能力；有利于扩大中国能源企业与国际企业的交流与合作，促进中国企业更好“走出去”，树立中国企业的品牌形象和影响力。

　　与此同时，竞选成功也是世界对中国燃气事业发展的认可和期待。

　　国际能源署在其《天然气2017》市场报告中预测，未来5年，全球天然气需求增长将有90%来自由中国主导的发展中国家，其中中国占到40%。这意味着中国将成为全球增长潜力最大的天然气市场，是带动全球天然气发展的引擎；也意味着2024年北京举办的世界燃气大会无疑将对全球同行产生巨大吸引力。

　　即便曾经极力支持加拿大团队的IGU现任美国主席大卫·卡罗尔也表示：“我们完全相信中国是引领IGU发展的最佳选择，是推动燃气全面发展的最佳选择。”

　　新征程开启

　　成功当选，是竞选工作的终点更是新的起点，下一步的任务更为艰巨。

　　由于IGU执委会、理事会和秘书处的作用目前尚未充分发挥，讨论与决策机制仍然不够有效，造成天然气生产国和消费国之间的合作机制没有建立，各成员国的诉求没有得到满足，发展潜力尚未完全释放。

　　事实上，中国参加竞选不仅很大程度上促进了IGU竞选规则、程序的制定和完善，也增加了IGU的凝聚力，为今后中国推动IGU工作的顺利开展奠定了基础。

　　根据IGU工作惯例，从2018年6月起连续9年，李雅兰将代表中国分别以副主任、主席、副主席的身份，参与IGU的领导工作。

　　采访中，李雅兰表示：“《IGU成员建议报告》是推进组织IGU工作的三年规划基础。我们希望利用接下来中国担任副主席的三年时间，为未来上任主席后的工作进行预热，首要的事情就是要将我们在竞选中的承诺一一兑现，使之成为可以落地执行的工作方案。”

　　李雅兰认为，未来9年，是全球能源格局变化、经济转型的关键期，是中国应对气候变化、实现节能减排承诺的关键期，天然气作为主要清洁能源，将发挥巨大作用。

　　她在随后中国团队完成的竞选报告中还特别建议，中国应借助作为IGU主席国的契机，以主人翁的心态，积极、全面、实质性参与全球能源治理，开展多方位、多层次、交叉性强的多边国际能源合作，选择性、创造性、主动性地融入、利用和改造多边能源合作机制，与世界各国尤其是周边国家建立起相互信任的利益共同体，成为新的能源治理架构的共同构建者。

　　（本报记者仝晓波/采访整理，原文刊载于《中国能源报》2018年5月7日5版，文章有删减）

　　链接

　　国际燃气联盟简介

　　国际燃气联盟（International Gas Union，简称IGU）于1931年在瑞士韦威注册登记，是世界燃气行业最权威的非营利性国际组织，由来自92个国家和地区的164个政府部门、行业协会和企业组成，覆盖从勘探、生产、输送直至应用的整个天然气产业链，代表了全球97%的天然气生产和消费市场。

　　IGU的宗旨是倡导气体能源作为全球可持续能源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支持燃气新技术的开发，推动燃气供应链整体革新，加强成员之间以及与其他国际组织的交流与合作，鼓励天然气国际贸易，提高气体能源在全球能源市场中的竞争力，从根本上促进世界燃气行业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