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清茶香

　　七奶奶爱茶，又很好客。走在村口的马路上，老远就能闻到她沏的茶香，听到她敞亮的大嗓门儿。

　　七爷爷去世早，七奶奶年轻时为了生计，没日没夜忙活地里家里的活，累坏了腰。70岁的她，虽然农忙时还会下田，但已成了弓腰走路的老太太。忙完了庄稼活，她就在村口的大路边一间闲置的草棚里摆上了茶摊，价钱不贵，一毛钱管喝够。一张木桌、几条椅凳、低矮的炉膛上热水翻滚着，洗手盆上的毛巾永远是干净的。茶是她采摘的蒲公英，半枝莲等具有药用价值的花草，水是村口辘轳井里的井水，清冽的井水煮沸泡上花茶，茶香便在村口飘散开来。

　　七奶奶为啥要摆茶摊？据说那年她出远门走亲戚，半道上口渴，恰好遇到一个茶摊，没要钱让她喝了个饱。七奶奶觉得，清闲时摆上茶摊为口渴的路人捧一碗清茶就是做善事。“摆茶摊不为挣钱，只图个热闹！”

　　太阳刚刚晒着人的脊背，茶摊就支了起来，直到夕阳西沉，七奶奶才挑着茶摊颤颤巍巍往家走。那些年，来往的路人都骑自行车，时间长了，总有人问七奶奶借打气筒，于是她又给茶摊上配了气筒。

　　有一年，村子周围来了一批石油勘测队，开着红颜色的大卡车。勘测队的工人们穿着工作服，带着安全帽，慢慢成了七奶奶的“顾客”。工人们休息时，七奶的茶摊就热闹起来，她问工人：“俺们这里真有石油？”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高兴地说：“那好呀，以后这里有了石油，大家点灯就不用去县城买油了”。工人们笑着说：“老太太，家里点灯用煤油，这里直接开采的是原油，点不了灯，你还要去县城买灯油咧”。七奶听说搞错了，不但不生气，还挺乐呵，又捧起一碗清茶，招呼大家：“这茶不要钱，你们为我们开采石油呢，哪能要钱，口渴了只管过来喝。”

　　七奶奶勤劳善良，又懂得采摘花草，尤其认得很多可以泡茶的花草。春夏时节，她到田里、坡地、沟边采摘了许多蒲公英、苍耳子、白茅根、半枝莲、野菊花，又将这些花草择洗干净，装了满满几簸箕，晾晒在后院的架子上。这个时候，墙角的月季花儿开得正艳，小猫也对七奶奶的花草感兴趣，时不时的在晾晒花草的架子旁上下蹦跳着……

　　我有时放学经过茶摊，总会向七奶奶讨一碗茶喝，温热适中的茶水带着清香，口渴的我总是来不及细品，就喝下去半碗。有时，我会在茶摊上写完作业，帮着收拾完东西，再跟着她回到家里。和七奶奶告别时，看她弓着腰颤悠悠担着茶具回到院子，总想再陪她待会儿，可天色渐暗，父母喊我回家了。

　　村口大马路变成了柏油路，七奶奶的茶摊也已经摆了七年。热闹的柏油路上车来车往，茶摊显得有些冷清。人们已经习惯喝瓶装的矿泉水了，但七奶奶的茶价还是没变。偶尔有熟悉的路人经过，也不再喝她泡的茶水了，但少不了要问候几句。“腿脚不利索了，提水烧茶的活也干不动了，大家出门都坐汽车，喝上饮料了，我这茶摊也该收了。”七奶脸上带着笑容，但心里有一丝失落。

　　“请您喝一碗清茶”，七奶奶曾经用自己的热心帮助过那么多口渴的路人，即使时代变迁了，但她对人的热心和真诚，却深深地留在了我的心里。

　　（作者供职于陕煤运销黄陵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