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艾散清香

　　在乡村人的心目中，艾草是既可入药用于艾灸，又可当野菜食用的植物。每年清明前后，山野田间就会长出一丛丛野生艾草，颜色翠绿，轻轻一抚，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在乡间，艾草有“医草”的美称。“ 家有三年艾，郎中不用来。”古人认为，艾草悬挂于门首，可祛病辟邪，可做菜做药。几场春雨之后，广袤的大地上，艾草按捺不住萌动，争先恐后冒出嫩嫩的绿叶蓬勃生长，羽毛状分裂的叶片像手掌一样努力向外伸展，沐浴着春日阳光，携带着一抹独特的清香。一眼望去，艾草从浓密的百草丛中盈盈而出，挺秀、朴实，好像乡间的母亲，生生不息地长，平平凡凡地活，苦中带着甘。

　　童年时，每到清明节前，母亲总会采回许多艾草熬水给我洗澡。那会儿，她趁着天光微亮时，挎上篮子，到土坡上、垄田边、河畔上采艾草。披着清晨所有光泽、一株株嫩绿的艾草被采下来后，母亲手上、身上便沾满那苦而香的味道。回到家，母亲烧一锅滚烫的水，将艾草揉进去煮，草香四溢，热气腾腾。她说，用艾草洗澡，身体会健康，百病不侵。果真，那艾草水淋到身上，非常舒服，每次泡得水都快凉了，我都不愿起来。

　　艾草与鸡蛋一起放进大锅里煮，满屋子飘散着特殊的香气。浸了艾草水的鸡蛋，变成了淡绿色，咬一口，清香慢慢在嘴中散开，顿觉神清气爽。

　　艾叶煮鸡蛋可以平喘消炎，母亲每年都会耐心而虔诚地制作，我也习惯了每年春日里，吃几个散发着艾叶香气的煮鸡蛋。慢慢地，在时光的流逝中，在艾叶煮鸡蛋特有的香味里，我品味出另一种更特殊的味道。于是，一到清明节前，我也学母亲的样子，采艾、洗艾、煮鸡蛋。这份与艾草有关的美味佳肴，在岁月的时空中淡淡流淌，这份爱（艾）的情意已深深融化在心里。

　　到了谷雨，受了阳光雨水滋养的艾草，逐渐丰满成熟。乡下的孩子在葱茏寂寥的回家路上，采一把艾草新嫩的枝叶，放在手掌里挫碎，敷在被蚊虫蛰起的红肿处，那是很好的止痒草药。

　　艾草在风中等待着，一晃就到了端午，它们离开荒野，走进百姓家，悬挂至古老门楣之上，依然散发着迷人清香。家家户户采回茎粗叶阔的艾草，挑几株插于门楣，寓意避邪。端午插艾，由此成为千百年来不变的符号与象征。门楣上的艾叶干枯了，也不扔掉，母亲小心摘下，将其收入盒中。我问她：“都干成这样了，留着有啥用？”母亲不慌不忙收拾家务，待一切停当后，便端出针线筐，坐在门前，拿出一块红绸布，麻利地缝制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布袋，再将收集起来的艾叶摁碎，一点点倒进小布袋里，做成香囊。她希望这小小的香囊，可以保护自己的孩子驱邪除病。

　　艾草，长在乡间山野，在清静的角落里沐浴阳光，丰美了乡人的口福和日子，也晕染出一番诗韵画意、文化典籍、民族风情。它那迷人的绿色，沁人的奇香、旺盛的生命力，带给人无限的温暖和遐想。 

　　（作者供职于山东寿光鲁清石化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