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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能源报 2019年03月18日 星期一

氢能 助力能源强国建设(院士把脉能源高质量发展)

《 中国能源报 》( 2019年03月18日   第 02 版)

  氢能已成为能源转型发展的“新宠儿”,但氢能目前仍面临制取、储存、运输、加注等“卡脖子”问题。就行业发展现状、预期,短板如何补齐等问题,记者专访了中国科学院院士欧阳明高、李灿,中国工程院院士凌文。

  

  中国工程院院士、国家能源集团总经理  凌文:

  对氢能的未来充满信心

  ■本报记者 别凡 姚金楠

  中国能源报: 2018年国家能源集团有哪些工作亮点?

  凌文:第一,我们完成了国家能源集团的重组整合工作,非常好地完成了改革第一步。原来我们是“矿路电港航一体化、产运销一条龙”的指挥总体运营模式,现在我们已经做到了国有资本投资公司从总部层面只管八件事情——管党建、管干部、管人才、管战略、管资本、管风险、管协调和管监督。总部以管资本为主,然后把各个产业,如煤电、煤炭、风电、新能源、运输等进行专业化管理,释放国企改革红利。在这样的运营模式下,2018年集团销售收入、利润、各大业务板块全面超过了重组整合以前两个集团的最好成绩之和,实现了1+1>2的效果。

  第二,我们做到了联合、整合、融合、合作、合力、合心,将整个集团真正合在一起。原来总部有927名员工、51个部门,现在我们已降到455名员工、21个部门,这样一来,总部更加精干、高效。

  第三,我们的利润达到了735亿元,改革红利让我们信心更加坚定,在2019年将进一步坚决地推进深化改革工作。

  中国能源报:对氢能发展,您有何建议?

  凌文:毫无疑问,氢能在世界各国得到认可,它是未来清洁能源的重要方向之一。在这方面我们很有信心,虽然我们起步较晚,但中国有很大的优势。

  氢能制取现在主要有三种模式,第一是煤制氢,我国煤炭资源相对丰富;第二是可再生能源制氢,当前我国有大量可再生能源发电无法并网消纳,用可再生能源弃风、弃光、弃水来制氢,简易可行、技术成熟;第三是大量的工业副产氢,如化工、焦炉等,我国也是这些行业的产能大国。由此可见,我国在制氢方面很有优势。

  同时,氢的使用场景也很广泛。除了大家非常关心的乘用车、民用车之外,更重要的是,矿山、港口施工重型车、物流车完全可以用氢能车来替代。另外,轨道交通、船舶甚至航空器都是我们未来创新的方向。氢能产业的发展有助于我国从能源大国向能源强国迈进,所以我对我国未来能源领域中氢能的领先作用充满信心。目前,国家能源集团在制氢、运氢和储氢、加氢站、燃料电池等全产业链各个环节都在推进。

  中国能源报:碳排放已成束缚煤炭清洁化发展的“紧箍咒”,碳捕捉封存与利用(CCUS)目前进展如何?

  凌文:煤炭依然是我国能源的最主要供给者。目前,煤炭消费占一次能源消费的59%,而且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煤炭还将是我国能源供给的主力,所以不能盲目去煤、恨煤。煤本身没有罪,如果我们把煤在使用过程中的烟尘、硫、氮氧化物等问题都解决了,那煤就是清洁能源。目前,二氧化碳问题正在解决。我们要认识到煤炭是“有功之臣”,并且已做到超低排放,未来只要把二氧化碳问题解决了,煤炭将是很先进的清洁能源。

  CCUS是未来煤炭行业科学家们努力的方向。CCUS是全世界都很关注的问题,也是我国面向2030年的重大科技专项“煤炭清洁高效利用”专项里的五个方向之一。

  现在的技术把碳分离出来,埋在地下没有问题,只是成本偏高。CCUS的一个重要方向是怎样把二氧化碳作为资源而不是作为废物处理,这个思路很好,但还未取得产业化成果。下一步,在加快产业化研究后,二氧化碳便不再是人类的“敌人”,而会成为人类的朋友,成为资源。

  中国能源报:煤炭今年“去产能”不再简单“去产量”,有机构预计全国煤炭新增产能将达到1亿吨,这是否会引起新一轮煤炭产能过剩?

  凌文:产量和产能是两个概念。煤炭产能不是多了,而是不够,现在我们说的“去产能”是去落后产能,不环保、不安全、效率低的都要去掉,但先进产能要释放,我坚决赞同对落后产能“有一个杀一个”,但不能滥杀无辜。

  大致来说,我个人认为产量和产能需有20%左右的冗余度,也就是说,如果国家一年需要36亿吨煤,大致就要储备42—45亿吨的产能,那么至于这些产能每年生产多少,需要市场调节,过剩的时候少生产一点,缺的时候多生产一点,而绝不是说,有36亿吨的需求,就只能有36亿吨的产品。

  

  中国科学院院士、清华大学教授  欧阳明高:

  2030年燃料电池汽车可达100万辆

  ■本报记者  别凡  姚金楠

  锂电池和燃料电池这两种技术并不相互矛盾,也不是取代关系

  中国能源报:您如何看待氢燃料电池的发展?

  欧阳明高:目前,氢燃料电池已经进入产业化。燃料电池比纯电动锂电池的发展要晚10年。10年前锂电池刚起步,但经过10年的发展,纯电动汽车已发展得十分迅速。估计再过三五年,现在困扰我们的纯电动汽车电池问题就都能得到解决,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这件事。

  中国能源报:电动汽车和氢燃料电池汽车是何种关系?

  欧阳明高:锂电池和燃料电池这两种技术并不相互矛盾,也不是取代关系。按计划,锂电池会发展得很好,到2030年,带锂离子电池的纯电动车和混合动力车将达8000万辆,而我们规划的燃料电池汽车到2030年大概只有100万辆,这是因为氢燃料电池发展晚10年导致的。

  所以,未来的一个重要方向就是大力发展燃料电池,但这不光是发展燃料电池汽车。发展氢燃料电池与发展氢燃料汽车并不能划等号,氢燃料电池涉及很大范围。在汽车产业里,重心是用于商用车上,但它还有很多用途,如飞机、火车、轮船、发电、储能等,我们应该从能源的角度看这个问题,而不是简单地从轿车的角度看。

  中国能源报:您觉得现在我国发展氢燃料电池汽车有哪些优势和劣势?

  欧阳明高:优势是我们的电动汽车发展得很好,可以给燃料电池汽车提供很多经验。燃料电池汽车也是电动汽车,电机、电池、电控都一样,只不过是在纯电动的基础上加装一个发电机,区别并不大。现在最大的难点是车载储氢的成本、技术都没有达到理想状态,成本偏高。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靠技术创新——发展新一代技术。

  2030年后,新一代氢能技术或能实现突破,在此之前,“被扔掉”的氢将是主要氢能来源

  中国能源报:要实现氢燃料电池汽车更好更快发展,还要解决哪些问题?

  欧阳明高:纯电动车发展10年的经验、政策都可以借鉴。我认为,燃料电池技术与氢能技术是既相互联系又存有区别的两个领域。燃料电池是动力问题,氢能是燃料问题。如同传统汽车的发动机和加油一样,一个是汽车行业的事,一个是能源行业的事。

  那应该谁来做这件事呢?我认为还是应该由中石化、国家能源集团、国家电投等企业来做,而且现在他们都表态很感兴趣。

  但氢能本身现在面临的技术挑战比燃料电池要大得多,包括技术和政策等方面。如在技术角度,车用燃料电池技术再过5年左右应该就能逐步走向成熟。但是现在的氢能技术,如制氢、储氢、运氢等,很多都是多年前的工艺,这些工艺能效偏低、成本偏高,并不理想,需要技术上的更新。

  如果说燃料电池比动力电池的发展晚十年,在技术创新方面,氢能又比燃料电池要晚很多,所以,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氢能技术、产业和政策的全方位发展和提升。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技术创新,比如说新一代的制氢技术。

  中国能源报:目前常用的3条制氢技术路线,工业副产氢、煤制氢还有电解水制氢,您更看好哪一种?

  欧阳明高:在今后10年、氢能技术没有安全换代之前,我们还要用现有的氢能技术。在现有技术条件下,说白了就是“扔掉的氢”都可以用,包括工业副产氢、可再生能源发电制氢,这将是今后示范阶段的主要氢来源。

  把以前没有利用的氢利用起来有很多优点。第一,成本低;第二,虽然副产氢要液化,且液化效率不高,电解水制氢的效率也不高,但因为这些物质本来就是要扔掉的,所以相比之下效率就不是首要考虑的因素。目前燃料电池发展良好,氢能处于配合地位,也许在氢燃料电池汽车规模达到100万辆之前,氢能都还要使用这些技术。

  氢燃料电池汽车规模达100万辆,即2030年之后,我预计,新一代的氢能技术或能实现工程化,全新一代的高效率氢能技术、全链条的新工艺有可能产业化。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目前制氢技术在科学层面已有突破,如从实验室数据来看,太阳能直接制氢的效率已经跟发电效率很接近,达到了19%,而太阳能电池大概是20%左右。我们期待新一代技术能够大规模推广,但在此之前,只能用现有技术,利用“废弃的东西”来推动产业发展。

  特斯拉上海建厂肯定是好事而不是坏事

  中国能源报:特斯拉上海工厂今年第四季度就要投产了,业内对此感觉压力很大,您怎么看待此事?

  欧阳明高:压力大是好事。这对造车新势力和传统车企的冲击都很大,但从整个燃油车向新能源车转型的角度来看,它会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

  第一,特斯拉可以量产50万辆,价格又低,就会促使大家都用电动车,进而带动整个行业壮大。第二,虽然它对国内企业冲击很大,但其实特斯拉的核心技术中国都有,所以并不是它的核心技术对中国有多大冲击,而是它的产品,这是两个问题、两个概念。中国的电池很好,特斯拉的电池技术对中国能有什么冲击?只要核心技术没有大冲击,在产品上怎么会比不过它?只要核心技术不被掌控就不怕。而且经它这么一“搅和”,说不定会倒逼更多企业成长。我觉得只要是开放,就不容易出问题。

  我们要有信心,特斯拉上海建厂肯定是好事而不是坏事。这中间可能会有点冲击,有些企业会面临倒闭风险,但企业间不断兼并,对产业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科学院大连化学物理研究所研究员  李灿:

  最终还是要靠可再生能源制氢

  ■本报记者  姚金楠  别凡

  中国能源报:未来光伏要实现平价上网,组件效率提升方面的科技投入是很重要的推动力量,您觉得目前的研究到了什么程度?

  李灿:目前晶硅材料的研究主要还是靠企业。特别是最近四五年,光伏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非常强。晶硅最新的转换效率已超过了24%,不得了,这在国际上是领先的。过去上网的大部分电站的转换效率在18%左右。要知道光伏效率能提高0.1个百分点,就已经是不得了了,目前的发展趋势非常乐观。而且现在的实验室效率和以前不一样,现在实验的已经不是几平方毫米的小片子,而是按正常应用尺寸做的,可以说已经是工业化的结果。

  中国能源报:也就是说企业的科技创新功不可没。

  李灿:是的。我也是在实验室做基础研究的,对他们比较了解,应该肯定他们做的很好。企业拉动市场发展的驱动力很强,他们在工艺上有很多改进,很多精巧的办法可以提高效率。

  中国能源报:您如何看待薄膜电池的前景?

  李灿:我很看好薄膜电池,前景可观。目前它的问题在于转换效率偏低、稳定性较差以及对环境的影响较大。目前市场上还是以晶硅占主导,大概占到90%以上,但是未来在建筑光伏、农业光伏、渔业光伏领域,薄膜会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中国能源报:您怎么看待目前氢能的发展现状?

  李灿:氢能的制取目前确实是“卡脖子”的事情了。现在做的氢能示范项目还是用化石能源制氢,但是到了真正要发展这个产业的时候,还是要用可再生能源制氢,否则从源头上来说制氢技术是不可持续的。

  中国能源报:那目前可再生能源制氢技术能否支撑氢能产业化发展?

  李灿:我个人认为是有可能的。风电、光伏、水电等可再生能源电解水制氢,可以直接作为制作燃料电池的基础。我们现在提出了一个新思路,就是将其和二氧化碳相结合,变成甲醇,我们称之为“太阳燃料”,甲醇可以像汽油一样运输、储存。到了加氢站再把它转化成氢,从甲醇到氢的技术是成熟的,这样就可以解决氢燃料电池“制、储、运、加”的问题。我一直倡导可再生能源制氢,因为氢燃料电池本是个清洁的技术,但目前制氢的技术不是清洁的。不管是煤制氢还是天然气制氢,都不可持续。

  现在我们的第一个“太阳燃料”工业化项目已经于去年7月在甘肃兰州新区启动了,是利用光伏发电制氢。下一步,我们准备在山西大同用风电制氢,接下来可能会在南方用水电。

  但是目前制氢的成本还是偏高。虽然目前可再生能源电价已经很低了,但同化石能源相比还是高。

氢能 助力能源强国建设(院士把脉能源高质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