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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一世，满脑门都是事，理发算得上“头”等大事！目前为止，我有过两位“御用”理发师，一位是我二叔，一位是路边小摊的大叔。
小时候，每到庙会，都会有剃头挑子出现，师傅用扁担挑着，一头是方凳，凳下面有小抽屉，放钱、剃头工具之类的东西；另一头是个脸盆架，上面是脸盆，下面是煤球炉。因为要花钱，所以我没机会享受过。记忆里，最初都是母亲给我理发，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母亲感觉水平不行，于是说：“还是找恁二叔吧！”
二叔是赤脚兽医，不是专业理发师，但勤学好钻，啥活都干得有模有样。理发间隙，他总要呲着牙、蹲着马步，在我面前端详数次，确认“小平头”工整，理发才算结束。大学第一学期结束，回家过年的当天，我跑进二叔家，二婶问：“回来了，孩？”“嗯，俺二叔在不，给推个头！”。二叔还是以马步姿势审视理发成果并问我：“电力行业很吃香吧？你看咱们生产队的电工小胜，人家多风光！”临出门前，二婶跟出来轻声说：“恁二叔手艺不行，去了大城市，别人会不会笑话咱？”于是，第一位“御用”理发师退出了“舞台”。
后来从上大学到教书，遇到很多位理发师，很多场景至今记忆犹新：最放松的一次是结婚前一天，因为准备工作太累，理发中间竟然睡着。最尴尬的一次是师弟出差北京来看我，次日早上硬拉我到清河街上理发店，并反复叮嘱，“你是大学老师，要注意形象。”读研期间，同学说咱犯不着花钱理发，自力更生多好！于是自己也当了回理发师，但当我下完第一剪时，立马缴械投降了。事后思摸，“三年的剪子，五年的刀”，做事哪那么容易，理发是门专业！
人生中第二位“御用”理发师，出现在北京回龙观。
小区北门是个大市场，市场门口的马路边上有个理发摊位，师傅是个老头，肿眼泡，白眉毛，红脸庞，矮矮胖胖。收费虽然很便宜，但剃头掏耳朵，都收拾得是干干净净！加上刚工作手头紧，于是“头”等大事就全权交在了老头手上，直到陪儿子到马连洼读小学。
前两年搬回回龙观时，惊讶地发现“御用”理发师还在！“再续前缘”后，每每理发时，多了相互交流。老头山东人，儿子在北京工作忙，顾不上接送孙子，所以跟来帮忙。“我在老家可有名气了，十里八乡都找我剃头!很多大理发店徒有虚名，剃头匠16般技艺，梳、编、剃、刮、捏、拿、捶、掰、按、掏、剪、染、接、活、舒、补，谁敢和我比试比试？”
话是这么说，可每次理完发回家照镜子，我还要动手把明显高的若干根头发再处理一下。可是当真老了，眼花了不是！然而，他仍然是我的“御用”理发师，因为他常会跟我念叨些道理。
我说过去曾在政府部门工作过，他说：“古代有句话，官府是把剃头刀，剃了头道又二道！现在是好了。”
我说现在科研主要是搞电力专业咨询，他紧接话茬：“谚语咋说来着？千万别问剃头匠你是否需要剃头。”
我说电力系统改革了，可是下面碰到的具体问题部委解决缓慢，他附和：“那是那是，不能剃头的扁担一头热！”
我说电力改革过程中既得利益不让步，他宽慰：“这个事还是用扁担说，剃头的扁担它长不了，谁敢糊弄中央呀！”
我说能源在革命，一些体制内的朋友既想下海创业，又怕选择失误，瞻前顾后。他嘿嘿一笑：“新时代，又不缺吃、又不缺穿，怕啥！”跟着又补了一句，“刘欢不是有句歌词嘛，大不了从头再来嘛！”
刘欢唱的《从头再来》，是1997年国企改革全面展开背景下，为了鼓励下岗工人重新树立信心，中央电视台录制的公益歌曲，歌声融入情感、动人心弦：
“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
辛辛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进风雨。
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挚爱的亲人，
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
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老人的话，勾起了我的思绪，也超出了我的预期，顾不上脖子里的头发茬，我扭脸端详了一下他：肿眼泡，白眉毛，气定神闲，这个“御用”理发师，懂得大道理！
(作者供职于华北电力大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