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冷湖,位于柴达木盆地西北边缘,1958年伴随石油的发现而诞生,由老基地、四号和五号三个相距15公里的地方组成,总面积比上海市还要大。
1954年,柴达木盆地迎来了第一批石油垦荒者,凭着“一卷行李一口锅,牵着骆驼战沙漠,渴了抓把昆仑雪,饿了啃口青稞馍”的干劲,他们耕耘四载,在冷湖发现了第一口标志性油井——“地中四井”。由此,冷湖油田成为我国当时四大油田(玉门、克拉玛依、四川、冷湖)之一,中国的地图上也从此有了冷湖镇。冷湖油田生产的原油源源不断地运至玉门、兰州炼制,为青海、西藏的发展和西南地区的国防安全做出了重要贡献。
作为曾经的青海油田驻地,冷湖老基地曾见证了激情燃烧的石油会战岁月。上世纪60年代,冷湖人奔赴大庆、胜利等地支援建设,一度有“哪里有石油,哪里就有冷湖人”的说法。
但凡青海人,无论是否去过柴达木,都知道冷湖。冷湖之所以有名,不仅因为一个灵动的名字,更因为它曾经是闻名全国的石油基地。
冷湖地处柴达木盆地西北部,面积17460平方公里,海拔2800米,地形复杂,东北高,西南低,形成山地、丘陵、戈壁、沙漠、盐泽、湖泊兼有的特征,气候寒冷干燥,多风少雨,昼夜温差大。但就是这片干涸的不毛之地,却蕴藏着丰富的石油资源。
上世纪50年代初的一个夏日,一支名为632的地质队奔赴青藏高原,30名队员跋山涉水,穿越茫茫戈壁,来到了冷湖地区的赛什腾山下,寻找石油。因为傍湖可以解决勘探用水,他们最初的落脚点选在一个小淡水湖边。湖水很凉,游牧的蒙古族叫它“昆特依”,翻译成汉语就是冷湖。
经过初期勘查,地质队员发现这一地区有成片的地质构造,于是从湖畔开始自北向南一边勘探,一边按顺序命名为冷湖一号、二号……七号构造。
1958年8月21日, 1219钻井队开始在冷湖钻井。9月13日,当钻头钻至650米深时,“地中四井”发生井涌,继而出现井喷,原油瞬间从地下射向高空,并连续畅喷3天3夜,初步估算日喷原油高达800吨左右。由于没有储油设备,出井的原油一时运不出去,探区指挥部只好筑堤储油,将喷出的原油围堵成了一片“油海”。当时,一群野鸭从远处飞来,误把“油海”当成湖泊降落,因此受困。
“地中四井”为当时步履艰难的祖国带来了希望,也使冷湖迅速崛起为一个初具规模的石油城镇和闻名全国的石油基地。1959年,为了方便指挥作战,原青海石油勘探局从大柴旦迁至冷湖,并相继成立了钻井处、采油处,并建设了炼油厂、水电厂,科研后勤单位也随之搬迁。当时,冷湖地区石油职工迅猛增至2万多人,占青海石油勘探局职工总数的84.4%。1959年9月,国务院批准冷湖地区建市,直到1964年才改设冷湖镇, 1992年改为冷湖行委。
“地中四井”喷油,不仅揭开了冷湖油田开发的大幕,更展示了柴达木盆地石油工业广阔而灿烂的前景。闻讯冷湖喷油的喜讯后,远在玉门的“石油诗人”李季激动万分,当即赋诗一首:《一听说冷湖喷了油》:人人争把喜讯传/盆地原是聚宝盆/柴达木是祖国的大油田……喷油的消息和诗人的诗作传出后,全国油田人为之振奋,各路勘探队伍随即向冷湖集中。
1959年2月20日,随着第一车原油从冷湖外运,柴达木盆地的运油车辆便络绎不绝,浩浩荡荡的油车如长龙一般,给沉寂的戈壁滩带来了生机。1959年春夏,时任石油工业部部长的余秋里和副部长孙敬文、康世恩先后到冷湖探区视察,望着忙碌的井架和不断涌出的滚滚石油,明确指示开采队:“拿下冷湖油田,为柴达木石油工业大发展打下基础。”
青海石油管理局党委随即决定:集中力量猛攻冷湖。聚集人力的同时,又陆续抽调了40多部钻机,在冷湖展开了轰轰烈烈的石油大会战。一时间,冷湖沸腾了,戈壁滩上,红旗招展,机声隆隆,亘古沉寂的荒野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欢腾。到1959年底,冷湖油田年产原油近30万吨,约占全国的12%,成为继玉门、新疆、四川之后的第四大油田。同时,冷湖炼油厂炼制的成品油开始运往西藏,供应边防部队。
之后的20年,“地中四井”不停运转,累计产油达到32704吨,直到1978年1月才停止生产。
上世纪50年代,冷湖油田是青藏高原重要的产油、供油基地,在当时我国石油产量极端低下、国民经济处于暂时困难的情况下,为国家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1992年,由于无新增储量等原因,冷湖大部分油井停产,青海石油管理局机关及后勤服务部门也迁至甘肃敦煌。在奔赴新驿站的队伍中,许多石油人的胸前都怀揣着一捧冷湖的沉砂,那是他们无法忘却、割舍的的记忆和留恋。
在冷湖四号地区的东南角,一片名为4号公墓的沙漠墓场没有松柏萦绕,唯有黄沙相伴。这里长眠着400多名石油人,年龄最小的只有19岁。400多个墓碑,背衬着白雪皑皑的祁连山,全部朝向东方,因为他们的故乡多在东部。
墓群里,有父子、夫妻的墓碑。原冷湖油田管理局研究所党委书记陈自维、张秀贞夫妇在上世纪50年代中期,就来到了冷湖。多年后,张秀珍因病离世,安葬于沙漠。陈自维回到内地生活,临终时要求子女一定要将自己的骨灰送回柴达木盆地,和妻子合葬于冷湖沙漠中。
公墓中还沉睡着一位从未到过冷湖的老地质专家——原石油部石油勘探开发科学院高级工程师黄先训。年轻时的黄先训对柴达木盆地魂牵梦萦,作为石油地质专家,他跑遍了除青海油田之外的全国所有油田。1980年,当他做好准备奔赴冷湖之际,却被查出身患重症。临终前,他留下遗愿:“生不能去柴达木,死也要留在柴达木。你们把我的骨灰就葬在柴达木吧!”
长眠于此的,还有石油地质专家陈贲。1959年,陈贲负责编制了青海冷湖油田开发方案,最早提出冷湖地区侏罗系生油的观点,并总结了冷湖油田断块油气藏的富集规律,对国内断块油田研究起了借鉴作用。陈贲于1966年6月15日逝世,于1979年迁葬于4号公墓。
原青海油田总地质师顾树松在回忆文章《忆陈贲地质师》中写道:“陈贲是一位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领导和长者;工作中,是一位精益求精、实事求是的学者和老师;生活中,是一位品德高尚、乐善好施的兄长和君子;患难中,又是一位刚正不阿、宁折不弯,绝不向权贵低头的硬汉……回首往事,他的勤奋工作、科学态度、刚正不阿、朴实作风、富有同情心和为人正派等高贵品德,值得我永远学习和敬仰。”
4号公墓中,还安息着1976年11月4日牺牲于青海涩北气田的六位石油人。当时,涩深15井射孔求产,因压力过大强高压气流咆哮出井口,冲出放喷管线并飞速倒转,距离井口10多米远的薛崇仁、王警民、陈家良、李松安、张忠生、徐寅福倒在了血泊中,永远离开了他们热爱的石油事业。
为中国石油工业献出生命的石油人很多,柴达木盆地是最多的……
自上世纪90年代基地搬迁后,油田墓地也搬迁到敦煌,但四号公墓却一直保留在沙漠中。每年清明,青海油田的年轻一代石油人,都要来此添一抔沙土,献一枝黄菊,追忆和铭记着那段关于生命与梦想的冷湖往事。
(作者供职于中石油青海油田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