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其人（匠人匠心）

　　在秦岭以南、长江以北的项目工程工作、生活，大家最爱讲的，就是老马的故事。

　　有天吃过午饭回到办公室，同事们正昏昏欲睡，也不知是谁先提了一句监理某某，我随口一问，“是那天来盖章的老马吗？”没想到大家听到老马二字，瞌睡全无，都凑过来，七嘴八舌地想为我拼凑起一个完整的老马。

　　其中一位，立马模仿起每次给老马打电话时的情景，老马会用陕西普通话严肃地回话：“喂（四声），你舍（说）！”就这一句，活脱脱一个听到手机铃声就立正，然后认真掏出手机谨慎按下接听键，并郑重放在耳边说话的老马同志。

　　工程部主任闻声过来，左手端着杯子，右手拉扯着自己的裤腿，边比划边说：“老马的那条蓝色工装裤上是一圈圈的补丁，都在膝盖那，一层叠一层啊！跟年轮一样。”说完又指指鞋子，“那鞋子一半都开胶了，一走路，脚趾头就在空气里逛荡，看得人直想给他买一双新的。”旁边有人接话：“据说老马那双鞋，从来咱这工地就没脱下来过。”又有人接着爆料：“那是你还没见他过冬天呢，那一身蓝色工作服，一穿一个冬天。”

　　资料员接着说，老马特别不好找，别看办公室那么大，基本不在，每次找他报方案，都要事先打个电话，老马会很大声地告诉你，“你来牵牛星桥或者傥骆路吧！我在这呢！”电话那头是轰轰隆隆的，永远也不会停歇的打桩声。

　　老马从来不会空着手上工地，他有个布袋子，布袋子里有根棍儿，时不时拿出来到处比划几下。施工单位的负责人来了，非要给老马换个尺子，老马却说：“我这棍跟你那尺没区别，别花冤枉钱！”对方不信，老马拿出来量了几下，指指旁边那面挡墙，比设计要求短了3厘米。负责人找来把尺子，一量，果然如老马所言。

　　说着说着，擅长表演的同事来了。他这次演的，是好些天联系不上老马，终于打通电话的情景：“马工，终于联系上你了，我这有很急的方案要报送！前几天怎么回事？”老马特委屈，依旧操着“陕普”，嘴一撇：“手机丢咧！”那一秒，仿佛那个撇嘴老马就要像个孩子似的哭出来了。

　　老马批方案很快，有次一个小小的方案，我们早上送去中午便让取回来，资料员拿在手里沉甸甸，随手一翻，老马竟然给出了16页纸的意见，纯手写的，密密麻麻的小字，工整程度堪比田字格里的小学生作文。但老马打字却很慢，带着老花眼镜拿一根笔在键盘上嘟囔着阿啵呲嘚（abcd）敲： “真不爱用这玩意儿，但还得用啊。”

　　老马来开会，永远坐得笔直，全程记录，不知道的都会以为会议现场是庭审现场，老马就是那奋笔疾书的记录员。有的年轻人居然打起了瞌睡，而老马却听得最认真，记得也最认真。

　　“哎，这年代，老马这种人可不多喽！”工程部主任临走丢下一句话，意味深长。

　　（作者供职于西北勘测设计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