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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能源报 2018年04月09日 星期一

母亲的三杯水(星辰)

李长健 《 中国能源报 》( 2018年04月09日   第 24 版)

  “没有妈这个身体,怕是撑不起这个家。”

  直到母亲去世,听到二哥这句话,母亲生前身体状况的情形,在我脑中才有了比较完整的痕迹。

  母亲生前的确是个健朗的人,虽然不算高大,但各种劳作都能顶起,印象中没有染过病,至老也劳作不辍。

  但谁又能料想,最后侵犯母亲的,竟是一场癌患,一个潜伏在她一辈子进食粗茶淡饭的食道中的肿瘤。

  母亲的病症其实早有迹象,或许是年事已高未加重视,或许是我们对她关心不够,待基本确诊时,已无计可施了。

  春日时, 担忧母亲日益加重的病情,我便从杭州返回湖北老家待了数日,近距离与母亲相处,了解了一些情况。离开时,莫名悲伤,预感到母亲可能劫数难渡,路上作一小诗,在武汉高铁站发到朋友圈后,再读时已泪如雨下。

  此后,多次上大医院帮母亲问诊,但在癌症面前,医生也回天无术。

  夏至过后 ,母亲已从不能进食发展到不能饮水,她不愿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输液,执意要回到自己的小屋,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中去做别。

  我赶到家时,母亲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说话还算有些气力。因为无法再救治,眼睁睁看着她不能吃喝,我不忍对视她的眼神,心中只有令人窒息的绝望。

  长时间身体缺水,母亲表现得异常干渴,不停地讨要水喝,但也只是把水在口中略微含一下便吐出。 这样过了两天,普通的凉开水她也觉得乏味,提出要喝府河的水。

  母亲生长在府河边,从河西嫁到河东,从娘家到婆家,一辈子穿梭于这条牵连着她生命血脉的河流。

  这个要求有些意外,但我们想,或许真是口中乏味,或许是生命的某种回归。大姐家正好在府河边,她来轮侍时,带来了一大可乐瓶府河天然水。母亲把府河水含在口中,没有说什么,但我有种神圣感,真希望这瓶对她而言算作生命源头的水,能带来奇迹。

  母亲的体质十分顽强,不吃不喝,只是把水口中含含,就挺过了将近一周。屋外下起了雨,望着屋檐上落下的雨水,母亲又提出想喝屋檐水。

  小的时候,我们常在雨天用木桶接住屋檐水饮用,母亲对这种水一定怀有记忆, 满足她的这个要求也很容易。我们用水盆接了母亲自己小屋屋檐上淌下的雨水给她喝,唯愿她能好受些。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母亲还坚持着,只是气息微弱了些,中间一些亲友前来探望,她还能略微讲出几句话。

  病情在一步步发展,母亲总显得热燥,又提出要喝井水。90年代后,家乡野外的水渠塘堰几近荒废,家家户户打起了水井,母亲的日常生活就与井头与井水联系了起来。

  井水在我印象中略有甜味,母亲含了两天井水,慢慢也不作要求了。无论府河水、屋檐水还是井水都没能化为治病良方,没能减缓病情并让她能咽能食。最后,母亲提出想喝米酒水。

  早年间,酿制米酒是夏日家中的一点享受,母亲偶尔会做了给我们解解馋。 当我们弄来米酒水喂服她时,她似乎还能略微吞咽。

  但奇迹最终还是没有发生。我到家后的第九天,母亲同意把她转移到堂屋的地铺上,按照老家的习俗说法,躺在地上离世有利于身后魂魄安顿。

  地上躺了两天,母亲依然顽强地坚持着,她看出了我的焦虑,叫我回去工作。离开时,我俯下身子在她耳边唤她,跟她告别,母亲睁开眼,对我挥了挥手。

  母亲走得平静,傍晚时,她大口喘息了世间最后一段空气,走了。

  出殡日,天气晴爽。隔日,暴雨倾盆,在我看来,那是天在流泪。

  母亲临终时要喝的三杯水皆味入平淡,唯米酒水带有一些甜蜜。三杯淡水自天、自地、自人间,恰如她的今生,米酒水或许预示着来世。

  愿我所想,正是母亲生命轮回所定。

  (作者供职于国家电网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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