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和政府沟通远远不够

　　近日，耶鲁大学森林与环境研究学院、WWF（世界自然基金会）共同发布了《中国跨国企业环境与社会风险管理报告》，分析了中国企业海外投资所面临的环境和社会风险。其中，WWF美国办公室中国项目主管胡涛、中国工商银行陈敏（音译）、宾夕法尼亚大学地球与环境科学学院吴艳阳以中缅合作的密松水电站为例，详细分析了中国海外水电大坝建设与东道国当地社区的相互影响关系。

　　为何反坝？

　　《报告》指出，中国在缅甸主要有三大战略利益，即获取能源和能源安全、印度洋通道、边境安全和贸易。在边境地区建设水电站和从缅输入原油和天然气实现了第一项战略利益。自缅甸军事政权上台以来，欧盟和美国开始对缅甸进行制裁，缅甸对中国的经济和政治依存度不断增加。多数外国投资者在缅甸的投资都集中在制造业、电力、石油和天然气、旅游和酒店业。目前，中国已成为缅甸第一大外国投资者，其次是越南和新加坡。

　　信息显示，缅甸政府将能源电力战略从对天然气的依赖转至水电上，伊洛瓦底江是湄公河区域的五大河流之一，流经缅甸中心区域，流域面积为413674平方公里，覆盖缅甸61%的国土面积，是其最重要的航道。密松水电站位于缅甸恩梅开江与迈力开江下游合口交汇形成的伊洛瓦底江干流河段上，距密支那市40公里。然而，由于建库淹没和环境影响，以及两国之间的电力输出不均，大坝工程在缅甸一直存在争议。对大坝环评独立性的质疑和移民安置问题，加剧了缅甸克钦地方武装和缅甸政府的长期冲突。缅甸境内的杰出人士，包括作家、科学家和诺贝尔和平奖得主昂山素姬都曾反对该项目。

　　《报告》提及，第一个高调的中国海外水坝项目被暂停施工。一些分析家认为，这将影响中缅之间的互信合作。

　　《报告》指出，克钦政府不断强调建坝的消极方面。缅甸反坝人士认为，密松坝址将淹没克钦邦首府所在地50公里范围内的大坝下游和历史文化遗产。而进一步的下游是缅甸的平原和三角洲地区，也是缅甸的少数民族聚居地，建坝将改变未来农业、运输和养殖模式的变化。此外，密松大坝还将影响鱼类到达上游产卵，也使濒临灭绝的伊洛瓦底江豚受到威胁。同时，依赖丰富多样生态系统的鱼类和水生植物也会减少，并影响流域内的鸟类种群。在安全方面，反坝人士认为密松坝址离缅甸地震断层线不到100公里，不够安全。

　　“根据缅甸当地的报道，建坝会使30个村庄的5000座房子淹没，使8000人无家可归，18000英亩的耕地、森林和自然资源也同时被淹没。另一个重大影响是，密松坝址会淹没具有重要意义的克钦地区，这里是缅甸歌曲、诗歌和传说的来源。”《报告》提出。

　　缅甸有着东南亚最大的连片森林，并有许多濒危和特有物种，保护生物多样性和绿色环境已迅速成为缅甸经济发展和政治改革的关键。近年来，缅甸政府通过立法保护本国宝贵的自然资源和生物多样性。2012年3月30日，缅甸总统吴登盛签署了缅甸第一部环保法。同年，缅甸发布了新的外国投资法，要求对所有的主要项目进行环境影响评价。还提出要成立伊洛瓦底江委员会，最大程度保护国家河流干流和支流上的生物多样性。

　　《报告》指出，分析密松项目时，缅甸的政治环境因素不可忽视，但外国投资者也不能忽视公众舆论和支持。克钦邦的居民大多数是克钦族成员，多年来已形成了地方自治政府管理公共秩序与经济发展，并控制了国家大部分地区。克钦组织在过去支持水电发展，且首先吸引中国投资者来发展水电。但中国的一些企业只与强大的缅甸政府沟通，而冷淡克钦独立组织。因此，克钦独立组织虽不算是“反坝”，但也不赞成密松项目。现在，缅甸各界人士都反对大坝。包括缅甸NGO、缅甸河流组织、克钦发展协作组织、国家民主联盟和环保人士、民主人士以及媒体，而且这些组织持续发表他们的观点。

　　“由于缅甸没有环评经验，起初想邀请一些日本、瑞士的专业机构对密松项目做环评。但是，环评报告最后交由中国企业，缅甸电力部通过了这份环评报告，但不允许中电投将环评报告向社会公开。”《报告》透露。

　　经验教训

　　《报告》还提及，中电投起初并没有意识到和媒体修好的重要性，直至2013年7月5日，中电投第一次出席了在缅甸召开的中国企业记者会，并在会上描述了为推动缅甸社会发展进步做出的社会责任。

　　在我国官方层面，商务部曾于2006年8月发文建议海外投资的中国企业雇佣当地员工，尊重当地的风俗习惯，遵循国际安全标准。而国家发改委、商务部、外交部、环保部都没有扮演在海外大坝项目的审批角色，环保部也没有能力规范中国海外大坝建设对环境的影响。

　　2011年6月，绿色流域组织对中国在缅甸投资项目进行了分析。他们建议中国在缅甸的投资应了解缅甸国情、注意环境、社会影响、冲突风险评估，并专注于缅甸人民的利益，妥善处理缅甸政府和公民之间的关系。该报告还呼吁加强中国和NGO的交流与合作，以共同促进中国海外投资的可持续发展。

　　值得注意的是，《报告》指出，密松的现场勘查始于2002年，并由日本关西电力公司进行。2004年，韩国电力公司水电部门也在协议范围内调研密松。和中电投不同，韩国电力公司熟悉缅甸军事政权和克钦邦，却没有贸然启动密松项目，而是耐心等待更好的时机。

　　《报告》介绍，泰国清迈的缅甸河流组织也发表了很多密松项目的报告，其官方网站上甚至可以找到报告的各种语言的版本，他们还在中国建立了官方网站，发表了很多书面报告，以帮助更多在中国的人们了解缅甸河流水电开发情况。

　　《报告》还介绍，另一国际NGO——EarthRights也在东南亚发挥重要的作用。2008年，该组织发布的一份报告中称，69个中国跨国公司在缅甸参与了90个水电和采掘业项目。EarthRights还于2006年6月开设了湄公河学校，专注于大型基础设施项目——尤其是水电大坝的影响，以及湄公河区域人民如何倡导公平发展。

　　除了该EarthRights，在反密松运动最活跃的组织中还包括国际河流组织。2013年9月30日，其发布的一份报告称，密松大坝的环评包含了一些严重的缺陷和错误的结论。   

　　该报告认为，所有这些国际组织与缅甸的一些NGO和政治组织保持着密切的关系，他们在缅甸内外以各种形式宣传反密松大坝建设的言论，向缅甸和中国政府施加高压，最终形成具有广泛的社会基础的舆论。

　　（本报记者贾科华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