页岩油革命究竟是不是骗局？

　　近年，美国页岩气革命取得巨大成功，天然气价格很快下降。由于原油价格居高不下，利用已有页岩气开采技术开发页岩油变得有利可图，于是美国在兼顾页岩气开发的同时，将开发重点转向页岩油。

　　页岩油属新兴能源产业，总体尚处于起步阶段，但美国页岩油开发无论是技术水平还是开发规模都处于领先地位。2012年以来，产量爆发式增长令人惊讶。水平井和水力压裂技术在页岩油上的应用不仅仅是一项技术进步，而且是让页岩油正在经历如页岩气一样的革命，更粉碎了“石油峰值说”这一支撑石油价格长期走高的理念，让原油市场供需步入宽松时代。近年来，人们在不停地谈论美国页岩油气开发的潜力，并不吝将“革命”、“颠覆”之类的词语与其搭配。无论如何，美国具有丰富的页岩油资源和先进的非常规油气产业管理运行机制，再掀起页岩油革命也是顺理成章。

　　与页岩气一样，页岩油也广泛分布于世界各地。预计未来数年，页岩油生产将主要集中在北美地区。长期看，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也将加入页岩油开发的行列。英国石油公司（BP）2013年1月发布的《能源展望2030》报告称，目前北美的页岩油资源量约为100亿吨，是全球页岩油资源量最大的地区；其次是亚太地区，约为90亿吨。页岩油也是未来全球石油产量增长的主要来源。预计到2030年，全球石油产量中有近一半来自页岩油。不过从不同国家和地区的页岩油生产情况来看，2030年前北美仍将保持“一枝独秀”的局面。预计到2030年，北美地区的页岩油产量将接近3亿吨。

　　美国能源信息署(EIA)2013年6月发布的全球主要国家和地区页岩油气资源评价结果显示，美国页岩油地质资源量为1362.8亿吨，技术可采资源量为68.1亿吨，仅次于俄罗斯，位居世界第二。国际能源署（IEA）也曾于2012年11月12日发布报告预计，美国将在2017年取代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成为全球最大的产油国，IEA并预测美国距离实现能源自给自足的目标已经很近，而这在之前是不可想象的。IEA的此番预测与其之前发布的报告形成鲜明对比，此前的IEA报告称，沙特阿拉伯将保持全球最大产油国的地位直至2035年。

　　美国的页岩油革命正以“蝴蝶效应”影响全球石油经济，并将改变世界石油地缘政治格局,使世界能源供应中心移至美洲。同时,页岩油气开发已拉动美国炼油业和石化业复苏,为其国内经济恢复带来了动力。但从消极的一面看，页岩油产量的增长使得美国对中东等油气富集区的依赖程度下降，极有可能导致美国对中东局势关注度下降，为国际原油贸易市场的稳定埋下隐患。

　　两年前，就有人说当前轰轰烈烈的美国页岩油革命不过是场骗局，因为开采成本太高，美国之所以吹嘘这个技术，是因为全球需要买它们的技术和设备。反对者认为，IEA关于美国石油产量增长的预测将给其带来“危险的错误”。而且，5月21日，EIA公布的一则消息也为近年大热的“页岩油气革命”泼了一瓢冷水。EIA宣布将在计划于6月正式发布的《2014年度能源展望报告》的一份附录中，将位于加州的蒙特利页岩区块的技术可采资源量（TRR）从2011年的137亿桶（约占全美页岩油TRR的2/3）下调96%至6亿桶。     

　　96%，这个如此惊人的数据引发了业界关于多年来美国页岩革命及能源的“新黄金时代”神话是否濒临破灭的讨论。由于蒙特利页岩油储量预测占整个美国岩油储量储量的64%，这一砍就等于削减了美国页岩油储量的61.4%。这个消息提醒了廉价能源时代远未到来，对那些对北美页岩油气的过度炒作是当头棒喝。有人甚至认为这是美国页岩革命神话破灭的重要标志。

　　实际上，页岩油开采商业化本身就是一个难题。2013年，美国天然气产量上升至702.1亿立方英尺，同比仅增长1.5%，是2005年后大范围使用新钻探技术开采存量巨大的页岩岩层天然气以来的最低年增长。实际上，从这个时候开始，有关对美国页岩革命质疑的声音就不断。其实，蒙特利页岩带技术可采储量的调降是一个正常的技术问题，而对美国中短期的原油产量影响不大，远谈不上什么美国页岩油神话破灭。值得注意的是，技术可采资源量是采用现有技术而不考虑经济性所能开采出来的储量。美国页岩油两大主力产区Eagle Ford和Bakken（合计产量占比超过80%）岩层分布较为平坦，而蒙特利岩层位于加州，受地震影响岩层严重变形、扭曲和分裂，导致钻井公司无法利用传统压裂技术（水平井和水力压裂）取得成功。蒙特利的页岩油TRR被大幅下调属于个案，EIA最新公布的美国致密油探明储量包括了其他的许多区块，其中代表区块是Eagle Ford和Bakken。因此，仅从一个地区目前技术可采储量的调整，还不能得出未来美国页岩油整体产量走势。另外，我们无需过分关注TRR这一指标。蒙特利地区的页岩油技术可采储量大幅下调主要还是技术原因，而随着技术进步、地质勘探发展和原油价格波动，TRR经常会出现较大波动。这种波动是正常波动！“蒙特利”事件负面影响有限。

　　从长期来看，页岩油确实代表着真实的技术进步。在很长时间里，页岩油开发因技术要求和生产成本高而被视为畏途，但近年来水平钻法、水力压裂等科技的发展，使过去无法开采的石油现在也能得到利用。下调可采储量是基于技术的考虑，并不意味储量就会就此消失。这次披露的消息只是让人们回归现实和谨慎，只是对过度乐观的情绪的一种修正，美国页岩油气革命的热情短时间内难以实质性降温。

　　不断进步的石油开采技术对于页岩油来说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使得越来越多的非常规油气被发现和开采，但同时，常规石油开采成本也将会进一步降低，中东国家可以以更低廉的价格出口原油，这又相应地挤压了页岩油的市场空间。北美页岩油气引发全球能源格局大变迁的可能性并未减弱，中国需谨慎观察和未雨绸缪。

　　页岩油革命首先对国内的概念产生冲击以及EIA的评估，也激起了国内业界的无穷遐想。就美国而言，页岩油开采技术与页岩气相同，都依赖于水平钻井和水力压裂，但页岩油的概念在中国还有分歧，而借着美国的成功经验，页岩油的呼声胜过更广泛的概念致密油。当然，有一点要注意，页岩油开发的“美国经验”在非北美地区是无法复制的。

　　不同于页岩气，方兴未艾的“页岩油革命”还缺少很多要素：足够的钻井数量和训练有素的专业工人、足以满足水力压裂需求的大量水资源、数量庞大的专业设备以及充足投资。对美国页岩油开发所隐含的问题，还不能盲目乐观。美国“能源独立”给中国带来的消极影响，现在来看尚属“未雨绸缪”。由于页岩油的可变成本已经出现了增加的趋势，边际成本已经高于平均成本，所以未来随着产量的增加，在科技水平没有大的提升的前提下，开采的平均成本会不断地上升而不会出现成本最低点。尽管如此，但不可否认的是，页岩油的开发也需要和页岩气一样从长期的战略眼光来考量，毕竟未来永远都是最值得期待的。

　　（作者为中国能源经济研究院首席研究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