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手党：印度煤炭的痛

　　2011年12月8日，印度东部的一座小镇，7声枪响撕破了煤炭业沉寂已久的黑幕。被称为“印度煤炭之王”的苏雷什·辛格（Suresh Singh）在儿子的婚礼上被射杀。

　　枪杀事件迅速登上了当年印度各大报刊的头条，随着陈年旧事被翻出，这位被杀的煤炭大亨、政治活动家竟面临着包括故意杀人罪等14条刑事指控。横行印度煤炭业多年的黑手党随之曝光，困扰印度已久的经济问题也日益浮现：腐败严重阻碍着煤炭业的发展。

　　至于谋杀者和谋杀原因至今还是一个谜。据警方透露，受害人和犯罪嫌疑人可能是煤炭贸易和地方政治势力的死对头，双方在煤炭拍卖权及印度煤炭工会控制权的问题上积怨已久，3名疑犯都来自于印度最大的煤炭黑手党“辛格财团”，其中嫌疑最大的就是财团老板的儿子Sanjeev。

　　印度煤炭利益团体间的争夺战向来残酷，为控制印度东部的加尔克汉德邦矿山，往往会付出血的代价。加尔克汉德邦坐拥全国2／3以上的煤炭储量，成为各派的必争之地。在这里，煤炭黑手党无恶不作，控制煤炭工会和煤炭运输、操纵拍卖、盗取煤矿以及敲诈贿赂官员，其触角甚至伸向世界最大的煤炭开采企业——印度煤炭公司（ Coal India）。

　　煤炭黑手党与警察、村民、政客、工会和煤炭公司高层勾结，形成了印度的煤炭“黑网”：煤炭公司老板贿赂工人进入工会；工会要求买家支付“额外税”，装煤前按吨收取固定的费用；买家必须贿赂采矿公司才能获得质量过关的煤炭；黑手党买通警察及相关政府官员进行非法运输。

　　印度煤炭公司董事长Narsing Rao承认有公司员工私下参与偷煤。据Rao估计，该现象使公司煤炭年损失达4.5亿吨，相当于年产量的5%。两位警局高层人士则认为，真实数字可达矿山总产量的1／5，甚至一半以上。

　　就连普通村民也加入了偷煤大军。烈日下，贫困潦倒的居民在不受监管的地区非法挖煤，他们要么头顶着要么骑自行车载着偷采的煤奔向黑手党煤仓。警察对这些非法采煤现象视而不见。4年前，一个非法采煤隧道坍塌，造成数十名矿工受伤，6人死亡，但偷煤现象还是有增不减。

　　“这个地方都被掏空了。”一个名叫Jatin Mishra的当地居民称，“偷来的煤全部被黑手党收购”。上世纪80年代早期，黑手党仅靠收取偷采的煤就可以大捞一笔，对运输上的控制更让他们赚得钵满盆满。

　　辛格集团控制了加尔克汉德邦矿区唯一一个运煤铁路线。通常情况下，运煤卡车从附近的矿坑将煤卸放在火车站，然后通过铁路向外运输。因此，铁路线成为煤炭黑手党重要的捞钱工具。据当地警察和煤矿官员透露，在这里，黑手党控制的煤炭工会不仅敲诈买家，收取“额外税”，还将岩石混合到煤矿中一同装运出售。

　　从印度煤炭公司购买煤炭的一家电力公司经理表示，因使用了这种混合煤，发电厂的生产效率下降，实际运行成本大增。掺假煤炭已成为印度国营电力生产公司（NTPC）最头疼的问题，由于煤质差，该公司已拒绝向印度煤炭公司全额支付煤款。

　　“煤炭黑手党是印度煤炭业的一个污点，如果国家不解决该问题，我们独自抵抗也是没用的。”一位NTPC的高层表示。

　　黑手党一般将拍卖信息公开刊登在当地报纸上。想通过正规渠道买煤的私人公司往往会被市场拒之门外。“黑手党不会让各公司参与正常的招标过程。”一位电力公司的经理说，“即使中标，当地的黑手党也绝不会允许你把煤炭运走”。

　　不仅如此，黑手党还影响着劳动生产率，导致停工现象严重。一位印度焦煤公司BCCL的高层表示，停工是因为黑手党单方面抑制煤矿10%的产量，导致煤矿歇业。

　　在煤炭黑手党操纵之下，腐败、犯罪和浪费给印度经济造成了严重的损失，也导致印度煤炭产业陷入极其被动的境地。随着国内煤炭产量远远落后于需求量，越来越多的印度电力公司被迫选择进口。印度作为世界第五大煤炭储备国，原本可以满足几十年的能源需求，如今却提前出现紧俏，煤炭进口量在10年里上涨了3倍。国际能源署（IEA）预计，印度将成为煤炭进口量增速最快的国家，消费量也将在2017年超过美国。 

　　目前，这个亚洲第三大经济体因煤炭缺口严重，半数发电量得不到满足，多地发电站出现闲置现象。去年7月的大停电也为印度煤炭业敲响警钟。

　　印度政府已承诺会行动，但同时感到力不从心。

　　印度煤炭部长Sriprakash Jaiswal表示，印度中央调查局在对付煤炭黑手党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但盗煤现象仍屡禁不止。毫无疑问，煤炭黑手党活动积极，国家政府虽严厉打击，但由于整体监管体制较弱，很难遏制所有煤炭业的违法行为。

　　BCCL主席T.K. Lahiry说，4年前当他接手BCCL时,辛格财团的影响力巨大，甚至各种反社会活动都明目张胆地在办公室里进行。

　　当然，受枪击事件影响，辛格财团现在逐渐变得低调，但打压了一个旧的黑手党，一个新的黑手党又在崛起。

　　Dhulu Mahto就是令印度煤炭业再次头疼的人物，他从一个卑微的煤矿工人一步步成长为操控工会的幕后老板，集结了一批小型煤炭公司的矿工。Mahto通过出租矿井和介绍合同矿工，生意越做越大。

　　据悉，这位年仅37岁的新煤炭黑手党头目控制了BCCL 1／3的产量，如果他发动工人罢工，那么相当一部分矿区的煤炭产量将至少下降10%。 

　　最近，Mahto被指控参与非法煤炭贸易，其名下的3600万美元资产也处于调查中。Mahto否认指控，称参与非法煤炭贸易完全出于政治动机。“我不想成为煤炭国王，只想服务于煤炭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