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由邓丽君演唱的经典歌曲《又见炊烟》,让人百听不厌,那甜润优美的歌声,一次次将我的思绪带回到往日的烟火岁月。
炊烟,与黛瓦、粉墙、小巷、池塘、草垛、楝树、竹篱、老井一样,是旧年乡村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自古民以食为天,由食生炊,由炊生烟,于是炊烟袅袅而起。
犹记得无数个清晨,在喔喔而啼的鸡鸣声里起床,将哞哞而叫的牛群赶至牧滩,蓦然回首,只见一缕缕乳蓝色的炊烟,正从青灰色的鳞鳞屋瓦上升起,飘在桑竹间,浮在晨曦里。整个场景顿时宛如人间仙境,恰似一幅写意水墨画。
炊烟在雨天更具有风情。蒙蒙细雨结成一张水银色的网,笼在家家户户的屋瓦上,瓦墙竹树,蓑笠伞影,在雨里泛着湿漉漉的幽光。从一条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慢慢踱向河边的水埠头,整个村庄的各色景致尽收眼中,皆倒映于河心之上。
在细细密密、缠缠绵绵的雨水作用下,炊烟难以升向空中,于是便横铺屋瓦、笼在村巷,像浪一样涌动着、如雾一样翻滚着、似云一样缱绻着,仿佛有一支巨毫采用湿画法,在一层层恣意渲染,或浓或淡、或舒或卷、或沉或浮、或交或织,气象万千、风情万种、变化无穷。此时的炊烟,与青黛色的山影揉在一起,萦青缭白,云遮雾绕,别有一番风情。
雨霁天晴。经过雨水洗濯,天空蓝莹莹的,蓝得仿佛要融化下来。再瞧村庄里,清简安宁,鲜润明丽。到了做饭时分,只见炊烟袅袅升起,升得匀匀的、静静的、高高的,像乳白色的梦一样。这样的时节,总是惹人遐想——仿佛回到千百年前的村庄,回到祖先的身旁,向古朴沉着的生活源头致敬。
炊烟之美,离不开一具好烟囱。
记得以前,每隔一段时间,父亲会上屋清扫烟囱。只见他手持长竹竿,竿梢绑着芦苇扫帚,蹬着梯,蹑手蹑脚上到屋顶,生怕一不小心踩破了瓦片。到了烟囱边,他把扫帚朝下,将竹竿插进烟囱,转着圈儿慢慢清扫。
父亲一边清扫,一边大声问:“烟灰落完了没?”守在灶边的我眯着双眼,捂着鼻子,大声回答:“差不多啦!”父亲又喊:“拎水上来。”我拎了半桶水,上到屋顶递给父亲。然后,父亲又让我下去——他要冲洗烟囱。不一会儿,只见一团黑雾过后,一股黑水由灶膛内滚滚而出。“干净啦!”家人们望着烟囱欣慰地笑了。
和蔼温柔的母亲,系上水蓝色的围裙,开始为一家人准备饭菜。锅碗瓢盆成了她手中的乐器,演绎出了一曲曲欢乐纯朴的乡间人家乐章。经由母亲巧手而诞生的农家菜,既满足了我们的味蕾,也滋养了我们的心灵,并在我们的脑海深处,植入了乡愁的印记。
此时的炊烟,经过洁净的烟囱,显示出一种脱离笨拙的飘逸之美,成了乡村最畅快的抒情。它,舒缓、轻盈、清柔、笔直,像一束薄纱巾,若一泓小清溪,似一首朦胧诗。“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清晨,它是一缕乳蓝;晌午,它是一缕苍灰;黄昏,它是一缕金黄;月下,它是一缕青紫……一缕又一缕,缕缕不绝,均冉冉隐没天空,渐渐消失不见。
光阴似箭,转眼一晃,我已离开家乡漂泊异乡很多年了。可是,不管身体离故乡多么遥远,总感觉老家的炊烟仍时常在眼前浮现。
多少流金岁月,多少依依难舍,多少魂牵梦绕,都化作了老家屋顶上空那一串串感叹号、一轴轴水墨画卷。我多想伴着绚丽的晚霞回到老家,看炊烟之下,站着年迈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