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版:悦读

中国城市报 2023年11月13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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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迷雾寻真相

——读唐际根《此处葬曹操》

■赵春晖 《 中国城市报 》( 2023年11月13日   第 23 版)

  在大众认知中,曹操一直以奸诈的形象示人:在戏曲里,他是白脸;在民间故事中,他奸诈多疑。这样一位传奇人物最终埋骨何处,长期以来一直是人们感兴趣的谜团。翻看考古学家唐际根的新作《此处葬曹操》,此书给出了一份逻辑清晰的解答。

  

  事情要从1998年说起,一方出土的墓志铭透漏了一个惊天的秘密,那就是曹操墓很有可能位于河南安阳西高穴村,相关的科研成果发表在2003年的《华夏考古》杂志上。由于国家的考古政策,西高穴大墓这样的王侯级墓葬原则上不能主动发掘,所以当地有关部门一直以保护为主,可消息灵通的盗墓贼盯上了这里。

  

  从2006年到2008年,陆续有多批盗墓贼被当地政府抓获,可是依旧无法遏制住这股猖獗的风气,西高穴大墓还是被盗了。为了保护此处墓葬,国家文物局在2008年批准了对西高穴大墓的抢救性考古发掘。

  

  经过半年左右的发掘,一处高规格的墓葬慢慢现出了真身。陆续出土的千余件文物刷新了人们的认知,特别是有着“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戟”字样的石牌出土,更是将墓主人的身份直接指向了曹操。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随着发掘信息的公布,相关消息在互联网上引起了巨大争议。例如石牌上的简体字,墓中出现的三个头盖骨等等,都令人产生疑问:西高穴大墓的主人到底是不是曹操?

  

  民间的各路调侃体现了否定倾向,也造就了一场舆论的狂欢。“曹操墓里惊现两个头盖骨,经考古学家鉴定,一个是曹操的,另一个是曹操小时候的。”这样的娱乐段子反映了民间对所谓“曹操墓”的不信任,毕竟在人们心目中,狡猾奸诈的曹操,身后有“七十二疑冢”的传说,怎么可能轻易让后人挖到自己的墓地?

  

  再加上由于这处墓葬被盗过,留下的文物是否混入了后来者的物品也存有疑问。甚至还有阴谋论的说法,认为出土的石牌根本就是伪造的。

  

  《此处葬曹操》正是一部利用考古实物和逻辑链条,对此类质疑进行充分回应的作品。作者唐际根,曾任中国社科院安阳殷墟考古队队长,是曹操高陵发掘项目见证者,此前还曾登上过《国宝档案》等节目,致力于普及考古和文物相关的文化知识。

  

  三个头盖骨是外界质疑的焦点。经过鉴定,三个头盖骨所属性别为一男两女,男性年龄在60岁以上,而根据史书记载,曹操终年66岁。

  

  关于石牌的问题,书中从考古队绘制的墓室内出土文物分布图入手,指出石牌“均是从自然地层而不是盗墓贼扰动过的地层中出土的,其中几枚石牌出土时,上面居然还叠压着陶器、铁器、漆器”。由此排除了造假和后人物品混入的可能,解答了相关的质疑。

  

  至于石牌上的简体字,则是出于知识盲区的误解。如今的简化字,基本取材于古代,根据用语风格、书法特征等细节判断,石牌是东汉末期文物无疑。

  

  应该说根据这些论证,互联网上的各种质疑都已被推翻了。从发掘到论证,逻辑链条完整,出土文物和史籍记载均能吻合,基本可以确定此处为曹操埋骨之地。

  

  那么我们不禁要问,曹操“七十二疑冢”的说法为何如此深入人心?

  

  唐际根翻检史料,从文献学的角度予以了分析。实际上,曹操“七十二疑冢”之说始于北宋之后,而且基本不见于正史,似乎仅见于文人的诗歌、笔记、小说等文学作品中,基本可以定为讹传。

  

  在这一说法的流传中,《三国演义》起到了推波助澜的效果。不过文学作品终究只是小说家言,能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却并非严谨的历史记录。与之相对应的,书中也列举了南宋文献,明确无误地记载了曹操墓位于“邺县西”,北宋朝廷甚至还安排专人守护曹操墓。唐太宗李世民更是曾前往祭拜曹操墓,这些史料都有力说明了曹操墓曾经并非是一个秘密。只是到了明代,“七十二疑冢”的说法借助小说流传开来,如今甚至反过来影响了大众的判断,连专业学者都会受到波及。

  

  翻阅《此处葬曹操》,字里行间涌动着一股不平之气。确实如此,在互联网时代,由于资讯的发达,似乎人人都可以对任何事情随意加以评判。当“人人都是专家”之后,围绕着曹操墓的种种说法自然甚嚣尘上。考古学终究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不是靠道听途说和外行看几眼就能得出结论的事物。身为专业考古人的唐际根,正是针对那些质疑,用专业回击无知。在舆论浮躁的时代,更需要科学理性地分析,来自专业视角的论证,远胜于各种混杂着情绪的调侃。

  

  千年易过,毁谤难消,曾经叠加在曹操身上的不白之冤,终于借助考古发现真相大白。如今,曹操高陵遗址博物馆已经建成并且对外开放,借助现代科技,史书中那位“姿貌短小,神明英发”的曹操也有了根据骨骼复原的头像,让后人得以目睹魏武挥鞭的豪迈气派。

  

  感谢现代考古工作者的辛勤劳动,在澄清历史谜团的同时,给后人留下了一份真实可信的文化财富,还原了一段叱刹风云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