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于今年3月出版的最新长篇小说《文城》，采用的是“故事里面套故事”的叙事方式，把一个又一个扑朔迷离的故事“抖包袱”似地“抖”出来。有按照时间顺序进行的故事，也有通过倒叙方式讲述的故事。

　　这是余华这位讲故事的高手一贯使用的叙事方式。

　　南方小镇溪镇富户林祥福有1000多亩良田，他开设的木器社也生意兴隆。但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来历。在人们的印象里，这个北方口音的汉子是17年前那场雪冻时来到这里的，他怀里抱着不满周岁的女儿挨家挨户敲门乞讨奶水。当时，林祥福用浓重的北方口音问人们：“这里是文城吗？”人们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地名。人们告诉林祥福：“这里是溪镇。”

　　紧接着就是时空倒叙：林祥福出生在北方一家富户，家道中落，他5岁时死了父亲，19岁时死了母亲。在林祥福24岁时，一对自称是兄妹、来自“文城”的年轻男女来到他家。“妹妹”小美忽然病倒，“哥哥”阿强却说要去京城寻亲，撇下“妹妹”独自走了。林祥福被小美的温柔打动，两人“相爱”了，不久就举办了婚礼。忽然有一天，林祥福发现小美不见了，家里的金条也少了一小半。不久，小美又回来了，小美说怀了林祥福的孩子，但拒不说明金条的下落。小美生了一个女孩后又消失不见了。林祥福带着女儿从北方一直来到南方小镇溪镇打听“文城”、寻找小美，但没有人知道“文城”在哪里。在溪镇，林祥福结识了顾益民、陈永良。

　　转眼十几年过去了。镇里前后来了土匪和北洋军。土匪无恶不作。林祥福和女儿林百家和镇里的所有百姓一样遭遇匪祸。林祥福被土匪头子张一斧残忍杀害。陈永良为林福祥报了仇，杀了土匪头子。林福祥过去的管家田氏兄弟拉着装着林福祥遗体的棺材踏上了落叶归根之路。

　　紧接着又是时空倒叙：几十年前，10岁的小美来到溪镇沈家做童养媳，后来成了沈家阿强的媳妇，却又因故被夫家休掉。后来阿强离家出走带她私奔逃往了北方。阿强把小美安顿在了林祥福家里，约好再次相见的办法。小美拿走林祥福一小半金条后交给阿强，发现自己怀上了林祥福的孩子又转回去，生下女儿林百家之后，才和阿强回到溪镇。小美和阿强遭遇了雪冻，他们在祭拜仪式上被冻僵冻死了，后被埋葬在西山沈家墓地。而林祥福一直没来过沈家墓地，他不知道小美已经在他来到溪镇不久后就被冻死了，他还在寻找着“文城”、等待着小美。

　　17年之后，田氏兄弟拉着装裹林福祥遗体的棺材，路过了西山埋葬小美的坟墓。

　　小说在最后结尾处悲怆地写道：“小美长眠十七年之后，才在这里迎来了林祥福。”

　　这些发生在小人物身上看似荒诞的爱恨悲欢的故事，穿插在清末民初那个兵荒马乱的荒蛮年代，变成了一种平民传奇。主人公生性纯良却命运悲凉多舛，与那个年代的社会和家庭环境有关，是封建没落王朝向着另一种社会形态转型期的阵痛。

　　“文城”是小美和阿强虚构的，也是作家虚构的。林祥福苦苦寻觅了17年的“文城”，原来就是他生活了17年的溪镇。他苦苦等待了17年的小美，原来早在17年前就长眠于自己生活了17年的溪镇。而经过了17年的苦苦寻觅和苦苦等待之后，林祥福九泉之下终于与17年前就长眠于西山的小美“团圆”了。

　　小美的悲剧是那个时代女性被封建社会及封建大家庭迫害的悲剧。而林祥福的遭遇，是悲欣交集的命运低眸。小美是那个蛮荒时代的受害者，她短暂的一生被悲苦的际遇牵着鼻子走，留下的是她的善良和母爱。她在死前还牵挂着她的女儿。按照作者的观点，小美也有“幸运”之处：早死。“小美入土为安，她生前经历了清朝灭亡，民国初立，死后避开了军阀混战，匪祸泛滥，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余华长篇小说《文城》写尽了荒蛮年代小人物的爱恨悲欢，看似有些荒诞不经，实则充满了人文关怀和历史思虑。也许，那个时代和余华笔下所描述的大体相似，虽然暗夜覆盖，却也不乏星辰点点。我们如今身处和平年代，更应在展卷唏嘘之余，吸收、保存好那些穿越时光、涤荡心灵的真情与至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