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版:副刊

中国城市报 2021年05月17日 星期一

返回目录  放大缩小全文复制    上一篇

自在风雅 细品生活

■王太生 《 中国城市报 》( 2021年05月17日   第 16 版)

  南京自古以来便是一座风雅之城。且不说古时秦淮河的繁华景致,文人士大夫的风流神韵,就连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挑粪工,也自在风雅。

  清代诗人袁枚《随园诗话》中写过一个小故事:十月中,袁枚听到随园里的挑粪工在梅树下喜不自禁地说:“有一身花矣。”便作了二句诗:“月映竹成千个字,霜高梅孕一身花。”

  无独有偶。《儒林外史》中讲,天长才子杜慎卿过江来南京,同友人徜徉雨花台岗上,“坐了半日,日色已经西斜,只见两个挑粪桶的,挑了两担空桶,歇在山上。这一个拍那一个肩头道:‘兄弟,今日的货已经卖完了,我和你到永宁泉吃一壶水,回来再到雨花台看看落照!’”

  按书中所云,古时南京城里的挑粪工委实悠闲,神态从容,自在风雅,这份闲情是来自骨子里的。

  每个城市都有它的精气神。在作家叶兆言看来,南京有“六朝烟水气”,大萝卜是六朝人物精神在民间的残留,也就是所谓“菜佣酒保,都有六朝烟水气”,反映到一个人的性格上就是自由散漫,做事不紧不慢,永远谈不上精明。但是,淳朴、热情等个性和大萝卜“实心眼”的特点很像。这点悠闲,是老祖宗留下来的。

  喝茶也是风雅之事。下雨天,泡一壶天水茶,神情淡定,自在风雅。

  同样在吴敬梓笔下,《儒林外史》四十一回开头提到,“话说南京城里,每年四月半后,秦淮景致渐渐好了。那外江的船,都下掉了楼子,换上凉篷,撑了进来。船舱中间,放一张小方金漆桌子,桌上摆着宜兴沙壶,极细的成窑、宣窑的杯子,烹的上好的雨水毛尖茶。那游船的备了酒和肴馔及果碟到这河里来游,就是走路的人,也买几个钱的毛尖茶,在船上煨了吃,慢慢而行……”

  自在风雅,不仅是老南京人的性格,也是一种值得我们体悟的生活美学。

  我在微信上与异地的书友聊天。远在岭南的A先生说,平生最大的喜好是在春天去扬州看红芍,红芍开了,满园子的淸亮,整个人也和红芍一样变得风雅;而对在皖南宣城的B先生来说,风雅则是吃茶看闲书,吃一杯上好的茶,翻一本闲书,整个人都轻盈起来。

  自在风雅,还是一种生活态度。吾友罗老三去乡下,到了饭点,村人留他在镇上小酒馆里一聚,罗老三手一挥,说,不必了,他已闻到少时铁锅柴火炒韭菜的味道。“这味道好熟悉啊,已经有很多年没有闻到了,不知从哪家旧灶台,顺着砖砌的烟囱幽幽散发,弥散在村庄巷道里,深吸一口,感到五脏六腑的熨贴、舒畅。”罗老三沉醉其中。

  浅夏,80后文友鲁小胖在古城河边,发现一棵野生的桑椹树。小胖爬到树上摘紫黑的桑椹果,然后斜倚在树干上,像只猴子,美美地吃着……

  一座城的气质,孕育在普通居民的性格神韵之中。有一天,我问小胖,一个普通的人,怎样才算是自在风雅?小胖想了想说,他在小面馆里碰到过一个老头就着一碗馄饨喝酒,抿一口酒吃一个馄饨,还拽着一个陌生人聊天;他在博物馆里看见一幅古画,碧碧的荷配一翼水榭凉亭,有一人抚琴,亭畔有古松覆荫,近处池水,远处山石,飘渺琴音,松香阵阵,这大概就是古人风雅的生活场景;还有就是全城文人作者都在写一碗面,这碗面是早茶盛宴的主角,成了这座城的某个文旅标签,小城的文人们颇费笔墨地在写这碗面时,一碗面也在众人的眼中变得静谧安详,热气袅袅……

  聊得久了,小胖说他上辈子可能就是《儒林外史》里那位挑粪的,忙完手上的活,赶紧到城里的绿雨茶楼,去点一碟五味干丝、品一壶香茶。“关注生活本身,不偏不倚,并享受其中,就是自在风雅吧。”听到这句话 ,我顿感心底生风,清凉舒适,便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