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碎时间终踏归途

　　回家的感觉，是期盼，是欣喜，是温暖。但对于唐玲母女三人来说，这次4月12日的回家归途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复杂感受。

　　4月8日，唐玲从在湖北襄阳谷城县的老家给我发来微信，说她买到4月12日从汉口到福建泉州的动车票了。唐玲是我一位学生的家长，泉州是她的第二个家。能踏上返程回家的归途当然是令人兴奋不已的。

　　唐玲一家5口人在泉州打拼了近10年。夫妻俩会些手艺，以制作并批发售卖面包为生。从晚上7点一直忙到第二天凌晨3、4点是他们的常态。为了保证面包口感好，他们坚持手工揉面。一锅5公斤面粉，唐玲通常要揉上八九遍。我吃过她特地带来的胡萝卜面包，凹凸不平的表面有一层薄薄的糖霜，一口嚼开后，软、滑、松的口感加上酸甜的味道，让人直呼“美极了”。

　　但或许对唐玲夫妇来说，这样的日子，每一天都疲惫又单调。他们每天只有忙完生意、送女儿上学后，才能稳稳地睡个觉，昼夜颠倒，非常辛苦。好在生意还算稳定。夫妻二人一边把心血花在两个女儿身上，一边盘算着钱的用途，他们最大的愿望是在泉州买套房子。虽然做的是小生意，但他们也有追求和梦想，做面包也能“干一行爱一行”。做面包10年，唐玲夫妻俩是如此真实且坚强地生活着，他们需要这座城市，同时也被这座城市所需要。

　　每年的春节前夕，唐玲一家人都会回老家过年。今年1月17日，唐玲带着两个女儿回襄阳谷城老家，而丈夫则留在泉州照看生病的婆婆。

　　几天后，新冠肺炎疫情暴发，谷城也“封城”了。从谷城到市区的公交车暂停运营，机动车也不能随意上街，人们都待在家里。省道上，偶尔有救护车驶过，其余时间里，周围一片寂静。唐玲所在的村子也空空荡荡的，仿佛瞬间失去了生气。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让庚子新年的开端显得惊慌失措。

　　在疫情最严重的那几天里，唐玲及家人的生活物资已严重不足，大到米面，小到纸巾，都没办法出门购买，身上带的钱也所剩无几。她每天在家都过得很邋遢，内心十分忧心生意。在泉州的丈夫也十分担心湖北的情况，一天要跟唐玲母女仨视频两次，并不断叮嘱她们要注意安全。幸好泉州还算安全，唐玲的丈夫一边照顾生病的母亲，一边独自支撑着黯淡的生计。“办法总比困难多！”夫妻俩相互鼓劲。一周后，唐玲想通了，着急、忧虑都没用，不出门也得穿上一身时尚衣服，认真地化妆，陪着家人和女儿们玩，保持好状态。元宵节后，女儿学校也开始上起了网课，唐玲每天在家身兼数职：妈妈、老师、同学、朋友、厨娘……

　　不上网课的时候，唐玲就带着女儿们去后山采茶叶。在她当时发给我的视频里，成片的茶树、广袤的田野、蜿蜒的村路交相辉映，十分清新、美观。通过视频，我看到唐玲大女儿穿着草斗蓬，面向山丘，低头采茶。一阵山风拂过，吹起了她的秀发。两个多月不见，唐玲更白了，也胖了，这么多年来她从没有这样“养”过自己。突然，唐玲向我露出她身后那片茁壮的茶圃，满山的茶芽蓬蓬勃勃，观之令人神清气爽。彼时，她们正愉悦地拨开枝丫，探出一张张脸蛋来。我瞬间感到了人间美好。

　　日子一天天轻轻巧巧地过去了。在家的81天里，唐玲好像要把时间揉碎了，把时空颠覆了。这一切，只为了回家。

　　踏上归途的这一天终于要到了。当听到武汉“解封”的消息时，唐玲说，她仿佛看到一道神光破空而来，照得她通体发亮。

　　从泉州全面复产复工伊始，唐玲每天都跟社区干部打电话了解情况。刚开始，唐玲得到的回复是她们回来了需按规定隔离两周；后面又得到回复，要先做核酸检测，若结果为阴性，就可以回泉州。母女仨迫不及待地去做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

　　武汉“解封”了，以往的日子也慢慢回来了。

　　从汉口到泉州，山高水长。天亮时，动车内的唐玲远远地望见了车窗外巍然屹立的东西塔，那是泉州的标志。看到它，唐玲就知道自己即将与丈夫、女儿将要与父亲团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