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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城市报 2020年03月16日 星期一

忆青龙寺赏樱

■赵利辉 《 中国城市报 》( 2020年03月16日   第 20 版)

  青龙寺的樱花开了,我却还在乡下老家防疫。若是在往年,这个时候青龙寺里已然游人如织。

  说起西安看樱花的地方,青龙寺是最好的,其次是“樱花大道”高新二路。但我听说在高新二路赏樱必须登上高楼远眺,才能领略到樱花烂漫的如画美景。而且倘若游人行走在樱花树下,道途的汽车喇叭声还不绝于耳,未免扰了兴致。喜欢清净的赏花人,终究还是觉得青龙寺里的好吧。

  青龙寺高踞在西安市城东南的乐游原上,寺里的樱花是从日本引进的,约有一千余株。往年看樱花,我都是一个人去,这样不受约束,可随处闲逛。天气好的话,还能等到黄昏的夕阳。“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心里默念着李商隐的《登乐游原》,在原上疯疯癫癫地跑,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来是陪那些樱花一起看夕阳的。

  在青龙寺看樱花宜先从东门进去,甬道两旁的樱树枝干挺拔、花朵繁盛,微风拂过,漫天落花飞舞,如同下着一场花瓣雨。游人呆呆立在树下,不要动弹,不发一言,任花瓣打在头上,最是风雅。不远处一排娉婷婀娜、逶迤开去的,是远藤樱。她像极了中国的垂柳,丝缕喜欢在垂直的枝条间招摇,风起便翩翩起舞,由不得人不去拨弄。她的大名叫红枝垂樱,花色淡红,开时重瓣,花瓣娇小;盛开时花瓣繁密,挤满枝头,甚是美艳。

  青龙寺东院的北侧,立有日本和尚空海的纪念碑,周边也植满了远藤樱,给寂寞的庭院平添了几份暧昧。绕过纪念碑,可以看到大殿南面的广场矗立的宝塔,塔侧是空海拜惠果法师求学的雕塑。看着空海虔诚的模样,遥想千年以前大唐长安那外域宾客汇集、各国文化融合的宏大场景,不由让人心潮澎湃。

  云峰阁东侧的樱花则大有不同:花心中有两片花蕊沿外侧弯曲,象牙一般往外伸,甚是有趣、美观。此花亦是日本樱花,名叫普贤象。云峰阁前的对联“樱花遥共海东妍,贝叶须于心底诵”,寥寥数字,便将青龙寺的前世今生说给那些游人和花儿听。山川异域,风月同天,我不禁想起了鲁迅先生《藤野先生》里那句“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漫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那文中描绘的“轻云”,在当年不知曾给年少的我带来多少对美好事物的憧憬。

  好花往往深闺藏。青龙寺里最僻静处是假山后的一处洼地。记得有一年,我从假山后拾级而下,豁然看见石桌石凳,几杆修竹,像极了一座古时书院的所在。我在此歇脚时,偶遇正在修枝的老花匠,便与他聊起天来。他告诉我,青龙寺的樱花不喜欢扎堆儿开,而是次第开放:最先开的是彼岸樱、红枝垂樱;中期开放的是一叶樱、贵妃樱;晚期开放的则是关山和普贤象。老花匠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忽然,他指着我身后喝了一声:“青龙寺最好看的贵妃樱开了,遇见就是福!”。我赶忙回首,看见一树繁茂的樱花,花朵整簇整簇地长在一起。树冠丰盈,千娇百媚,流露出一种雍容华贵的气质,很自然地让人联想起唐代美人杨贵妃。传说她当年在马嵬坡并未身死,而是东渡去了日本,我对此自然不信。

  白居易有诗云:“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青龙寺的樱花种类繁多且美得倾城,然而花期很短,错过了便只能等上一整年。所以,春来当惜花。

  回忆着往年在青龙寺赏花的情景时,我怀里正抱着一本日本作家井上靖的小说《本觉坊遗文》。现在,我对看花有了两种选择:在书里和在现实中。书中,我看到茶师千利休在临死前说:“我只屈服于美的事物。”说完切腹而死,一时狂风大作,樱花飞舞;现实中,我在乡下又等了几日,路禁渐开,便忙向母亲辞行。我说我要到青龙寺看樱花去,母亲惊道:“你不要命啦!家里还有些钱的……”我忙向母亲解释,要复工了。她沉默了一阵,说:“多注意安全,有空也替我看看花。”

忆青龙寺赏樱
春日苍鹭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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