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拯救你，实体书店

　　2月29日晚上，肖佳在微信微店支付98元买下一个盲盒。盲盒里的内容不是可爱的玩具摆件，而是浙江省嘉兴市海盐县乌托邦书店的库存新书。

　　肖佳是在单向街书店的微信公众号上刷到的这条“书店互助信息”，标题是“乌托邦书店结业通告”。作为爱书的文艺青年，肖佳去嘉兴旅游的时候专程“打卡”过乌托邦书店。她还记得书店内木质背景墙上几个显眼的大字——“平等、自由、分享”，这是乌托邦书店倡导的生活方式。

　　每售出一个盲盒，意味着书店里的书架又清空了一个角落。肖佳留言给书店老板小童：“乌托邦书店以后还有机会再营业吗？”小童回复：“不会营业了。”

　　新冠肺炎疫情给人们带来了无法出门的长假，也将城市中的实体书店带回了“寒冬”。众多书店或选择结业止损，或仍在奋力挣扎、抱团取暖。

　　保卫书店：它曾庇护我，现在换我守护它

　　“我们原本计划在2020年庆祝单向空间15周年的生日，却没想到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开始，请求大家的帮忙。”2月24日，在北京、浙江杭州、河北秦皇岛拥有4家实体书店的单向空间在微博、微信公众号同时发出了这样一封求助信，信中描述了疫情发生一个月来书店面临的经营困境：3家闭店，已营业的1家平均每天卖出15本书，其中一半还是店员们自己买走的……

　　这封求助信被单向空间命名为“自救会员计划”，读者可以购买不同金额的储值卡来帮助书店渡过资金难关。在储值卡之外，读者还可获赠日历、图书等礼物，并加入书友微信群，享受各项权益。很快，这条信息在微博上获得2万次转发，其中既包括姚晨、高晓松、坂本龙一等名人，也有数不清的将书店视作灵魂家园的普通读者。

　　刚刚参加工作的田欣买了2000元储值卡，这几乎是她月工资的一半。读高中的时候，她喜欢在周末躲进单向空间北京花家地店满墙碧绿的爬山虎里，参加各种读书分享会。“记不清自己在那儿度过了多少个下午和夜晚，”田欣说，“书店是城市里的微光，是我精神的避难所，它曾经给我庇护，现在换我来守护它。”

　　在自救计划获得巨大反响的2天后，单向空间再度发起“书店互救计划”，转发同行给读者的求助信。“书店没有大小限制，自己开的小书店现在应该更困难，我们肯定会帮助。”单向空间工作人员说。乌托邦书店、先锋书店、佳作书局、方所文化，每封信里都承载着一个拥有独特气质的小小星球，却也经历着相似的喜怒哀乐。

　　截至发稿时，肖佳告诉记者，乌托邦书店已经卖出了3519个盲盒。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认为书店的自救是在消费情怀，因为书店能给予我们的，不只是情怀。”

　　突破传统：帮读者

　　找到文化沟通的出口

　　拎一个空水桶，沿着山中小径走到泉水口边，静静等待涓涓水流注满水桶。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重庆知名独立书店时光里创始人李柯成搬到了自己位于重庆南山的寓所，每隔几天都要去山里打一次泉水，“回去泡茶喝”。

　　时光里书店位于重庆大剧院内，1月22日书店开始放假。“原本计划正月初五跟着剧院的演出时间提前营业，现在要等到剧院复工后才能营业。”李柯成说，“有压力，不过也正好有时间停下来思考书店该做的事情。”这期间，时光里书店安排了一系列免费线上沙龙活动，邀请作家分享居家生活的心得，邀请音乐家为老年人演奏传统经典曲目，帮助读者在特殊时期找到情感和文化沟通的出口。

　　在距离重庆千里之外的上海，在家等待开学的大学生雨萌在网上下单了《基因传》《认识身体》《病毒星球》3本书，它们出自中信书店在疫情期间为读者推出的知识战“疫”主题书单。“中信书店发布了4期书单,分别对应4种了解疫情的角度。”雨萌介绍说，“第一期关于流行病，最对我的胃口。我是理科生，喜欢生物和化学。”

　　作为城市文化场所中脆弱而又坚韧的一环，实体书店对自身功能的思考和发展模式的创新从未停止。谈到年轻人普遍认为“书店是用来拍照和喝咖啡的”，李柯成告诉记者：“来书店的人抱着怎样的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给读者什么——为读者推荐好书、分享文化活动信息、邀请读者投稿讲述自己的故事，参与书店的成长。”

　　2016年，时光里书店发起众创《故城时光》，将124篇重庆人自己书写的山城记忆收录在书中，这在当时成为了一件轰动重庆大街小巷、引发全民参与的文化盛事。如今，山城故事的书写仍在继续。2月22日，一篇《金马寺小学忆旧》发布在书店的微信公众号上，让多年失去联系的老同学、老邻居通过文章找到了彼此。

　　接下来的故事何时集结出版？李柯成笑答：“等着资金充足的那一天。”

　　政策扶持：让实体书店与未来同行

　　“从头脑中的想法，到入驻书店里的书架，每本书的诞生都是一个艰辛且复杂的过程。”北京某出版社策划编辑郭宇凡正在做一本书稿的初审，厚厚一沓稿纸，每张都有蓝笔密密麻麻标注的修改痕迹。稿件的三审三校，只是郭宇凡要完成的出版阶段之一，之后他还要面对封面和内页设计、撰写封面语、确定开本和纸张、营销推广等一系列流程。

　　所有努力通往的目标只有一个：销量。作为电商平台和实体书店共同的供货端，图书出版业感知着互联网时代实体书销售趋势的变化。“两三年前，销售前景不乐观的书，一般首印8000册，现在慢慢降到5000甚至3000册。”郭宇凡告诉记者，疫情期间，读者无法去实体书店买书，网上购书又有物流和取件接触问题，因此电子书销量明显增加。

　　疫情下实体书店的发展困境得到了地方政府的关注。2月26日，北京市委宣传部下发《关于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做好北京市实体书店扶持工作的紧急通知》，推出对获政府扶持的书店预拨3月至6月的房租补贴，以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对实体书店开展的特色活动给予一定补贴，以及对在疫情期间坚持营业的实体书店给予一定资金奖励等具体政策。

　　另一边，时光里书店在疫情期间举办的线上沙龙活动很快得到了重庆市文化和旅游发展委员会的关注和认可。接下来，重庆市文化和旅游发展委员会将与时光里书店联合举办此类活动，并为每场活动提供资金支持。这个好消息令李柯成备受鼓舞，他说：“有价值、有意义的事情终会发光，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在实体书店Page One北京坊店的新年留言墙上，贴着书友们在小小格子纸上写下的“武汉加油！中国加油！”疫情突如其来，实体书店创新思路努力支撑的同时，也得到了来自各界的关注和鼓励。春天到了，实体书店也将迎来属于自己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