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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城市报 2019年02月04日 星期一

塬上的冬

■子 匡 《 中国城市报 》( 2019年02月04日   第 19 版)

  豫西老家南塬的冬,早已到了。

  西北风从遥远的西伯利亚蹦着跳着赶过来了。这股风一吹,相依相靠、延绵百里的土塬,就像突然长叹了一口气,所有轻浮的黄土尘都随风而散,干燥的土地上,原本浑浊的黄色变得明丽。风一阵一阵地吟着信天游,老树被风吹得一摇一晃,枝干剧烈地颤抖着,好像在为最具冬天特征的声音打着节拍。

  北风吹得久了,空气就会变得更冷,到最后,灰色的云实在撑不住了,雪说下就下,悄声地飘飘洒洒。天空就像一个筛面的筛子,把污浊的杂质留在里面,纯白的精华却不断地往下落。

  雪一下,就下了个痛快,就像从天而降的白绸子一样,一层层地往地上铺。也就不到一天的时间吧,原本土黄色的塬,全都披上了白色的外衣,塬顶、塬沟、梁上,满目的白。盘虬卧龙的树原本也是躁动的,但当从枝头到根部一直积满了雪时,它就不再摇动了,它仿佛是睡了,身体上树皮脱落留下的沟槽里,掬满了一大捧像盐一样细腻的雪。

  雪越下越大,变成了一大片一大片飘着坠下来,书里面管它叫“鹅毛大雪”。雪喜欢扎堆,通常在落下之前就找准了一大批同伴,大家很迅速地牵在一起,一到地上就瞬间变成了柔软的毛毯——老塬这也算是穿上了皮草吧。

  村子在塬的最里头,人们要出村到外界去,也是要过塬的。后来国道修到这里的时候,直接在塬最平缓的地段修了最主要的一条路,但有坡有棱的塬,哪一处不能走人呢?

  此刻塬已经成了雪塬,村里经营小卖部的大叔刚进了年货回来,他喜欢抄小路,骑着摩托车往上坡走,他不顾往脸上横冲直撞的雪花,踩紧了油门,车后座及两边挂的铁框“吱呀、吱呀”小声叫着。大叔每年都这么走,早已经验丰富,不一会就上了平地,在一片白中,他看到了自家的店面,骑得更快了,然后站在塬顶可以清楚地看见,雪地被划出了一道摩托车轮印,白色里的一条黑线,独具美感。

  二婶子家今天煮糊涂面条吃。天气冷了,他在家门口搭了个棚子,和几个婶子支一口大锅,给乡亲们煮热腾腾的汤面暖身子。大家听说二婶子搞大锅面吃,都端着碗来吃,几个刚打工回来的乡亲给二婶子带了些城里的吃食,二婶子张罗着给他们舀面。几个汉子、孩子、老太太们端着碗,蹲在房檐下,旁边生着炉子,大家烤着火,“吸溜、吸溜”一碗又一碗,暖热的蒸汽和人们呵出的白气交织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外面是冷的,可这里顶热,大家端着碗,猪肉汤、大白菜、手擀面、油辣子,夹杂着不断飘进来的雪花,面对着他们祖祖辈辈居住的、被大雪覆盖的老塬,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冬天。

  雪会停,也是不久的事。停雪之后的塬,比之前更加宁静,塬顶的积雪久久不会化去,留下最后的一点景致。庄稼上覆盖的雪被子一时半会也消融不尽,下面的苗儿们,正满足地吮吸着养分。孩子们穿着新做的棉衣棉裤,顺着塬下的路一直跑上来,小棉鞋踩在积雪上,“咔嚓咔嚓”地响,脚印一叠一叠的,一会儿深一会儿浅。孩子们开心地玩着自己刚买的摔炮,写对联的老爷子要出摊了,塬上下完雪,就要过年了。

夜叙冬荣园
排排走
塬上的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