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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复制在美国，深夜脱口秀是广受欢迎的一个节目类型，其独特的宣传动员能力以及对选民的影响力使之成为重要的舆论阵地，众多总统候选人争相亮相，阐述政策、争取选民。第58届总统选举中，唐纳德·特朗普通过多种方式与深夜脱口秀互动，以其反建制的姿态、喜剧特质与独特的语言风格吸引选民，并借助这个重要的舆论场提升曝光率与知名度。特朗普最终赢得选举，与深夜脱口秀有密切的关联。
深夜脱口秀节目，即深夜档（晚间11点以后）播出的综艺类谈话节目，在美国是广受欢迎的一个节目类型，“收看深夜脱口秀是美国人的一项睡前消遣，也是美国青少年获取时政新闻的主要渠道，61%的年轻人表示总统大选期间只观看各类脱口秀节目。”①深夜脱口秀通常由幽默开场白、时事评论、嘉宾采访、喜剧小品、音乐表演等五大环节组成。自上世纪50年代开始走进电视荧屏，70年代中期走向通俗化，如今，13个频道（包含网络）拥有24个常态深夜脱口秀。②
深夜脱口秀因政客、导演、演员、作家、球星、企业家等诸多具有新闻性的重要人物参与访谈而成为重要的舆论场，其在美国总统竞选过程中所体现出来的政治影响力和宣传动员能力，更是让任何一位总统候选人都不敢小觑。对乐于以媒体方式与选民互动的候选人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而言，深夜脱口秀几乎成为其竞选的第二舞台，最终促成其成功当选美国第58届总统。
美国总统竞选与深夜脱口秀的关系
4年一次的美国总统大选，不仅仅是动员和投票，更为重要的是通过选举来带动对公共政策的讨论和辩论，而这离不开媒体独特的宣传动员能力。在长达一年半的选举周期里，政治家们为了争取选票，到各地巡回演讲，接受媒体的采访，宣传自己在不同领域的政策主张；选民们为了投票的需要，不得不去了解这些候选人和他们的公共政策。在候选人和选民之间，媒体一直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几十年来，美国主要纸质媒体和广播电视媒体都会派出最有才华的记者和摄影师，跟踪报道主要总统候选人的动向。总统大选成为美国各类媒体高阅读、高收视和高流量的保证。
深夜脱口秀是美国总统竞选的重要舆论阵地。候选人总是光顾有选民的地方，而深夜脱口秀的观众覆盖了大量的选民，参加脱口秀不仅可以秀亲民作风，还可以用一种娱乐化的方式来阐述政策，而选民也乐于通过脱口秀节目了解候选人的信息。皮尤研究中心2016年2月初公布的调查显示，在过去的一周中，有近1/4的美国成年人选择深夜脱口秀节目，作为获知大选信息的来源；而在18～29岁的年轻人群体中，这一比例高达1/3。③
深夜脱口秀的政治讽刺对美国总统选举有着重要影响。老牌深夜喜剧节目《周六夜现场》（Saturday Night Live）喜欢把政治讽刺作为内容。选民报告显示，该节目表演的政治喜剧影响了他们的投票决定。在2008年总统竞选期间，传播策略顾问迈克·达巴迪（Mike Dabadie）的调查团队观察到了所谓的“周六夜现场效应”（The SNL Effect），2/3的被调查者表示他们曾在《周六夜现场》上看过政治性的内容，其中10%的人表示这使他们的决定有所不同。④
特朗普成为深夜脱口秀的收视保证
特朗普宣布竞选之日起，美国深夜脱口秀的舞台上就掀起了一场漫长而又惊心动魄的狂欢。特朗普以反建制的姿态，牢牢霸占在舞台中央，在长达一年半的竞选周期里，“特朗普”主题的开发是贯穿深夜脱口秀节目创作的主基调。这一媒体奇观背后，有媒体利益的衡量，也有候选人的政治诉求。深夜脱口秀主持人不遗余力地讽刺特朗普，特朗普也利用社交媒体与之隔空激烈交锋。深夜脱口秀为特朗普吸引了选民的目光，特朗普也为其贡献了飙升的收视率。从这个层面看，媒体与特朗普相克相生。
特朗普言论成为深夜脱口秀的热门话题。2015年6月，特朗普宣布竞选美国总统。《每日秀》（Daily Show）的创作人罗里?阿尔巴纳西（Rory Albanese）认为这是上帝送给美国脱口秀最好的礼物。⑤因为政策主张比多数候选人都更为激进，特朗普在美国总统竞选历史上近乎特立独行，成为深夜脱口秀的众矢之的。据统计，仅2015年9～10月期间，他就被各大脱口秀讽刺308次，远超竞争对手。⑥《原形毕露》（Full Frontal with Samantha Bee）的主持人萨曼莎（Samantha Bee）就表示“每一天都是对现实的彻底改造”，在节目制作过程中没有必要事先写出任何关于特朗普的段子，因为“每一天他都会说出比以往更具攻击性的话，你甚至都忘了他之前所有的攻击性言论”。 ⑦
特朗普形象成为深夜脱口秀的收视看点。在特朗普参加美国总统竞选期间，每逢其做客深夜脱口秀，总是带来不小的收视增长。下图是关于特朗普参加深夜脱口秀的收视统计：
特朗普自带的喜剧特质是深夜脱口秀的创作元素。深夜脱口秀围绕特朗普的戏剧创作成功地运用了梅尔文?赫利茨（Melvin Helitzer）关于幽默的六大元素，即：目标（Target）、敌意（Hostility）、现实主义（Realism）、夸张（Exaggeration）、情感（Emotion）和惊奇（Surprise）。以《柯南秀》（CONAN）中一则关于特朗普的幽默独白为例：
希拉里说，特朗普的反穆斯林言论实际上会帮助极端组织招募更多的战士。特朗普回答说：“看，我已经在创造工作了。”
这段独白体现了六大幽默元素：
目标：特朗普是名人、总统候选人、全世界目光关注的焦点。
敌意：民众对恐怖主义及其帮凶带有敌意。
现实主义：希拉里所言确有其事。
夸张：夸大了特朗普语出惊人的特征，显得像个疯子。
情感：调动了观众对特朗普的抵触情绪。
惊奇：他人的负面批评转为自我的正面赞扬、为自己拉票的宣传语，增强恐怖主义的威胁转为解决“就业难”，前后反差较大。
深夜脱口秀对特朗普形象的娱乐化塑造
因为特朗普对深夜脱口秀的收视率有重要影响，深夜脱口秀纷纷邀请特朗普作为节目嘉宾。有些节目没能在大选的主要竞争阶段邀请到特朗普，也会想方设法，创意假辩论、模仿、“动画化”、街头采访等多种方式让其出现在节目中，以求节目的高收视率，
假辩论。特朗普参加总统竞选时期，《深夜秀》特别设立了“全特朗普辩论赛（All-Trump Debate）”板块。凸显出自相矛盾之处，是这类电视节目的主要目的。用在特朗普身上的不同点是，以往节目多是表现政见上的自相矛盾，凸显政客言而无信，而该节目中特朗普身上自相矛盾之处则多突出其个人喜好，显示其喜怒无常。
模仿。《今夜秀》节目为了夸大特朗普性格中自负的因素，安排“特朗普”采访特朗普。特朗普平日里酷爱吹嘘自己的财富，宣扬自己的成功者形象。节目推断，也许他认为“只有他自己有资格采访他自己”，于是理所应当地安排了主持人吉米?法伦（Jimmy Fallon）“对镜”采访特朗普，巧妙地融喜剧表演与嘉宾访谈为一体。对特朗普在党代会的出场进行模仿时，法伦甚至把“谢谢大家”改成了荒谬的“谢谢我”。
“动画化”特朗普。深夜脱口秀采用实时动画新技术，在演播室中，主持人通过监视器找到卡通角色的位置，与之互动，同时幕后的配音员为动画角色配音，动画师运用动作捕捉技术为动画角色对口型，并赋予角色其他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特朗普的参选，正是促使《深夜秀》大量使用这种新技术手段的创作契机。
街头采访。脱口秀节目中各式各样的街头采访普遍以反对者对特朗普的攻击及支持者对其的狂热为笑点，因为贴上了特朗普的热点而充满了娱乐感。节目会编造各种假新闻，利用普通民众缺乏常识和媒介素养的特点，将他们对假新闻无从辨别的反应娱乐化，“特朗普翻修白宫计划”就是其中一例。
总之，各档深夜脱口秀基本都以嘲弄的方式对待特朗普，这不仅使特朗普人气蹿升，也使其自身对待总统候选人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深夜脱口秀对特朗普竞选的舆论影响
2016选举年，很多主流深夜脱口秀节目都由“夹杂政治元素的泛娱乐节目”发展成“夹杂娱乐元素的政治讽刺节目”，主持人更加直接、深入地参与到政治讽刺的行列中。
言论核实，在插科打诨中树立权威。特朗普竞选中时而夸大事实的语言风格，给深夜脱口秀以绝佳的“可乘之机”。深夜秀越来越擅长给总统候选人的言论“挑刺”，收视之争变成了一场寻找真相的竞赛。言论与事实之间落差越大，显得言论发表者及其团队越荒谬，产生的喜剧效果越好。随着选举年的到来，《赛斯?梅耶斯深夜秀》（Late Night with Seth Meyers）与它所设置的“仔细观察（A Closer Look）”环节会每周出现两三次，甚至演变成了调侃特朗普的专属环节，大量地运用事实核查，力图让真相水落石出，在插科打诨中塑造出权威可信的节目形象。
指控严厉，在对比希特勒君主专制中批判其性格缺点。很多人认为在特朗普身上能看到希特勒的某些性格特点，例如狂热、自负、自大、易怒、讲话失实。为了达到最佳喜剧效果，大选期间，美国深夜脱口秀也试图去寻找特朗普与希特勒两者之间的关联。比尔?马赫（Bill Maher）在他的《实时秀》（Real Time with Bill Maher）上指出，1990年一篇《名利场》文章说，发现特朗普的床边摆着一本希特勒的演讲集。有研究显示，媒体的报道数量与特朗普的民调呈正相关，媒体的抨击用力过猛，反倒助推了特朗普的选情。
呼吁行动，倡导参与政治，反对当“看客”。如果把深夜脱口秀放在新闻的框架下研究，那么，呼吁行动则是“倡导式新闻”（Advocacy Journalism）发展到极端的产物，它使节目内容不再仅仅是带有某种观点，而是更加倡导基于这种观点的行为。以《上周今夜秀》（Last Week Tonight）为代表的深夜脱口秀，与以往脱口秀最大的不同就是，主持人通常在节目结尾对观众进行呼吁。2016年2月28日，主持人奥利弗在节目中鼓动人们谨慎投票，不要把票投给特朗普。他还告诉了观众明确的行动路线。
深夜脱口秀对总统候选人的态度，是媒体助推选情的重要体现。与互联网的无限空间相反，电视节目的播出时间有限，这意味着对特朗普报道时间的更多，必须以牺牲其他候选人的报道时间为代价。因此，深夜脱口秀的呼吁行动为电视新闻报道提供了一个更加清晰的媒体关注的信号。
深夜脱口秀繁华之下的匮乏
特朗普成就了深夜脱口秀丰富的政治娱乐景观。从特朗普参加总统竞选到执政的今日，围绕特朗普的内容在深夜脱口秀中一直占据很大比例，且讽刺尖锐的节目愈受观众青睐。美国民众中近半数的反对者将更加依赖这些政治讽刺内容，把它们作为一个宣泄负面情绪的渠道。这种苗头已经显现，以政治讽刺起家的史蒂芬?科拜尔（Stephen Colbert），每期节目都以扎实的政治讽刺段子作为开场白。反观立场不明的法伦，虽擅长模仿表演，但无实质性的政治讽刺内容作为支撑，越来越有形无神，于是模仿便沦为了空架子。今年2月，特朗普就职以来，《深夜秀》的月均收视率首次超过《今夜秀》，成为收视战中的领跑者。
虽然特朗普成就了深夜脱口秀的政治娱乐景观，但却使它们陷入了话题的单一性。特朗普的热点退去之后，深夜脱口秀如何维持自身独特的喜剧风格，如何去发现、创造新的热点，而不仅仅是谈论“自带热点”的话题，也许是节目创作者需要思考的。
媒体技术的发展使观众的收看习惯正在发生改变，传统深夜脱口秀的质量是无法从片段中判断出优劣的，而“病毒视频”却能在网络上迅速广泛传播、博眼球，引发争议的法伦弄乱特朗普头发的画面就是病毒视频的典型。所以，今后深夜脱口秀整体编排应兼顾这方面的传播效应。
脱口秀节目天然具备影视剧所没有的实时性，能使观众产生代入感、临场感和参与感。中国脱口秀节目可以从美式脱口秀中获得借鉴，从节目类型的覆盖面上为批判现实主义的文艺作品拓宽思路，让文艺节目发挥出引导国民精神的力量。
（作者单位：江苏省广播电视总台）
责任编辑:冷 梅
注释：
①常珺宜：《〈深夜秀〉主持艺术的启示》，《中国广播电视学刊》2016年第10期。
②Wikipedia.List of late-night American network TV programs[EB/OL] https://en.wikipedia.org/wiki/List_of_late-night_American_network_TV_programs
③Pew Research Center.The 2016 Presidential Campaign — a News Event That’s Hard to Miss[J/OL]. http://www.journalism.org/2016/02/04/the-2016-presidential-campaign-a-news-event-thats-hard-to-miss/
④Cortney O'Brien, Saturday Night Lies[J/OL]. https://townhall.com/tipsheet/cortneyobrien/2014/01/06/saturday-night-lies-n1765887
⑤Hilary Lewis. Hollywood Mocks Donald Trump's Announcement That He's Running for President[J/OL]. http://www.hollywoodreporter.com/news/donald-trump-running-president-hollywood-802762
⑥Buzz McClain. Mason study reveals who is the nation’s punch line for late night[J/OL]. comedians.https://www2.gmu.edu/news/165236
⑦Marlow Stern.How Samantha Bee Handles Wacky Trump: ‘Each Day Is a Complete Reinvention of Reality’ [J/OL].http://www.thedailybeast.com/articles/2016/08/31/how-samantha-bee-handles-wacky-trump-each-day-is-a-complete-reinvention-of-reality.html
⑧James Hibberd. Donald Trump gives 'SNL' biggest ratings in years[J/OL]. http://ew.com/article/2015/11/08/donald-trump-snl-ratings/
⑨Cynthia Littleton. Donald Trump Sends Jimmy Fallon to Highest Friday Rating in 18 Months[J/OL].http://variety.com/2015/tv/news/donald-trump-jimmy-fallon-tonight-show-stephen-colbert-1201591884/
⑩Frank Pallotta. Donald Trump bumps Stephen Colbert to best ratings since debut[J/OL].http://money.cnn.com/2015/09/23/media/donald-trump-stephen-colbert-ratings/
Mel Helitzer.Comedy Writing Secrets[M].Cincinnati: Writer's Digest Books,2005.3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