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战线》概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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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权博弈:新格局和双刃剑

● 蒋亚平 《 新闻战线 》(

    (一)

    对当代中国人来说,话语权是一个比较新、有张力、稍敏感的词。

    话语权是什么呢?是一个主体对媒介、对舆论的表达权和影响力,这种表达权和影响力,可以不同程度地改变这个主体所关注的某一事件的进程,或某一群人、某一个人的命运,能够使相关事件——尤其是相关新闻事件,向这个主体希望的方向发展。

    一般来说,话语权是一种既定格局里的存在。没有这样的格局,谈论话语权就是一种空幻,或奢侈。毫无疑问,话语权作为格局里的存在,是一种力量,这力量在特定的社会结构里,对社会的运转,特别是对其关注的相关事件的发展,常常起着支撑和决定作用。

    话语权一词,在改革开放前的中国,几乎没有讨论的意义。不是彼时的中国没有话语权,而是那时,话语权不成为一个问题。在当时的格局下,国家和社会的决策者,只是政府。那个时候,社会表现为一个严整的板块,政府的话语权和政府领导人的话语权,近乎就是整个社会的话语权。

    (二)

    现在的情况有很大不同,也可以说,有根本不同。

    话语权这个概念现在之所以有了意义,并且持续成为当代中国的热词,成为世界关注中国的一个兴奋点,是因为它不再只是属于政府,也和民众联系在了一起,同新成长起来的不同的利益主体联系在了一起。

    这个联系,通过两个中间环节进行。

    一是民众或政府以外的其他利益主体,大体可以进入或掌控一定的公共空间,并且还可以相对自由地在这空间发言;二是社会有了逐渐开放的媒体,在这些媒体上可以听到他们的声音。这样的发言和声音,就构成通常所说的大部分的民意。只有民意通过特定的公共空间,通过媒体表达了出来,并且实实在在影响到了舆论,民众和不同的利益主体,才算是真正有了话语权。

    从政治上讲,这个话语权光是表现在媒体上和舆论上,还不完全,还是半截子话语权。民意中的意见,最终在与这民意相关的相关人事的决策力中,得到了体现,只有这时,民众的、或非政府的话语权才得到了真正的实现。

    所以,话语权有两个表现,舆论上的,和决策上的。

    人们谈论话语权时,往往只是关心舆论上的。这是因为,舆论通常和决策力成正相关关系。对此,进入大众传播年代后的世界舆论史多有证明。在当下已经改革开放30余年的中国,这样的正相关似乎更为深切。当某种话语权能够在舆论上充分体现,此时的话语权,多少总是能够在相关人或事的决策上,产生较大影响,有时甚至能够产生决定性影响,即便这舆论事后看来有点无厘头,有点不对头。

    尽管如此,话语权对舆论,和对决策力的影响,这两者之间,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话语权影响舆论的程度,和其影响决策力的程度,是有很大不同的。许多时候,话语权影响舆论不难。但是,影响决策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样的话语权,就是不完全、不充分的。

    (三)

    话语权的出现,基点是一个国家的开放。这开放通常有意识形态开放作为前行,主要体现在媒体的开放上。

    种种开放,前提是政治的开放,尤其是经济这个基础的开放。否则,媒体乃至公共空间的开放,就没有根基。政治和经济,总是属于一个硬币,互为两面。经济开放,当然与政治相关。另一面,经济一旦开放,从那一刻起,政治就必将继续开放。这开放了的政治,就如潘多拉盒子,回不去了。变化的不过是节奏和力度罢了。

    这是一个循环。有点像梦中的永动机,转个不停。当然,现实生活里的这个永动的循环,不是仅需要开始那一点点原动力,这个循环启动之后,还需要加入新的能量。这样的循环,在国家机器里,或者说,在社会中,以时空重叠的方式,发生在权力与非权力、政府与民众、秩序与非秩序、精英(如果有的话)和平民的关系滚动之中。

    当这个循环相对运动在一个表现为圆圈的时空点上时,所谓的平衡就出现了。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的政府和民众、权力和非权力、秩序和非秩序、精英和平民,是共生的,一体的。但是,如若这些共生的关系长期处于平衡状态,没有改变,相关的一切就会停滞,就会发生组织痴呆或坏死。

    这种可能会导致痴呆和坏死的长期不动的平衡,往往又只是一种可能。因为,在另一方面,共存于这一点的双方,总是会有一方,或双方同时诡异地、贪婪地、无知地,或看起来是在契合大势、出于正义地追求占有整个格局,控制全部局面。其结果通常就是这平衡被打破。

    有意思的是,往往就是这占有和控制,这样的不平衡,才可能会改变已经变得沉重的停滞,可能会导致种种意想中没有的创新。或这样的不平衡,往往激发了其他一些已知或未知的力量的进入和创新。

    所以,不平衡总是会出现。不平衡出现的时候,话语权的问题,看起来就消失了。不是没有话语权,而是这时的话语权似乎只是主要表现为一方的权力。这种时候,话语权这一问题,就没有了意义,或意义不大。不平衡出现时,最初总表现为一方的话语权主导着整个舆论,乃至决定性地影响对相关事物的决策力。

    (四)

    当下的中国,话语权问题日趋复杂。1949年后,特殊的全球环境和国情,有了一个任务艰巨和特殊的政府。这个政府的主要特征之一就是垄断决策,垄断话语权。经过一段正能量散发期后,各种力量开始出现,社会逐渐失衡,特别是经济结构畸形,各经济要素呆滞,国民经济近乎溃败。在非战争环境下,同时还有许多新技术和新产业涌现,一个政府对社会的治理结果,依然是民生凋敝,这就不是一般的毛病。

    邓小平的改革开放,就是发轫于这样的一种背景,就是要克服这样的一种毛病。三十多年过去,经济高速发展,经济中的媒体产业,以及与媒体相关的各产业,滚滚向前。特别是互联网、电讯这样的产业,包括整个传播业和娱乐业,已经成长为经济乃至社会生活中硕大的存在和力量。各样的物质和精神的空间,膨胀了起来,几乎各种在中国潜行了一两个世纪的物质和精神的向往,以十多亿人们的肉身为载体,如土行孙一样从地层深处蹿了出来。

    相关产业成长后,无论他的躯体是老的还是新的,又以一种重新组合过的、崭新的生命体态伸开和发展。于是,这新的生命体一定会有的新欲望,也汩汩地成长乃至喷发了起来。无数的主体在这喷发中腾空而起。如同一个新的宇宙大爆炸,发生在有着五千年历史的中国。新的星系,新的云团,新的能量,新的物种,轰轰隆隆,闪亮一片,振聋发聩,目不暇接。

    (五)

    这样的“大爆炸”,使中国社会里的阶层开始分化,阶级重新绽放,不同利益愈显巨大,愈显分明。社会已经不再是一个主体,一个阶层,一个阶级,一个利益,一个声音。大家都要争先恐后地表达自己。尤其是新的阶层、主体、阶级,执著自己的利益,顽强地表达和扩张着自己的声音。此时,存在和成长在社会里、媒体里、产业里的表现为不同载体的公共空间,就在旁边,赤裸裸地张开着自己身子,欢呼、拥抱这些活力四射而又嘈杂莫辨的主体和他们的声音。

    烈火和干柴,烧出了我们喜爱而又纠结的当代中国话语权的模样。

    这个样子,就是一种新格局,没有好和坏,也不分美和丑。这个新样子,尽管不熟悉,尽管不可测,尽管嘈杂,很难控。但是有一点,值得赞颂和讴歌,就是他使我们古老的、持重的中国,重新显得那么丰富和有生命力。

    (六)

    这个格局新在哪里?

    新在不止一个,而是有了多个、不一样、都想尽情表达、背后有力量支撑的话语权。在这样的格局中,即使是以前占主导性的、曾压倒一切的话语权后面的力量,有时候也显得弱小、无奈、被动、无辜。

    历史就是在这样既扭曲又优美的姿态中,进化和进步的。

    这个新格局之所以能够形成和存在,不仅仅是社会中有多个的话语权要表达,还因为这些多个的话语权,总是能够在现有的格局里,找到办法,从目前已经存在、或正在欢乐成长的空间中表现出来。这背后蕴藏的是一种不可遏制的力量。这样的格局,也因为这个力量的存在而定格,因这个力量的存在而成为新的历史起点。

    这确实是中国史上一件很大很大的事情。不需要太长时间,往后多看一些年,这个格局,会更清晰,更定型。

    (七)

    有了这样多种话语权的存在,有了这样一种新格局,就意味着这个社会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博弈。

    博弈当然是有条件的,是依然存在主次的,依然决定着什么和被什么决定着。这博弈也被这个社会的基本结构和关系所规定。但是博弈就是博弈,对于一个具体的博弈,无论是谁,都不能肯定地知道和决定最后的结果。因为,同以前的格局最大的不同是,尽管你可能是老大,你也不可能完全掌控与博弈相关的各种变量。这就意味着你难以完全掌控这处处都在的博弈。

    可以把这个博弈的过程,看成一个掰手腕的过程。博弈的状态,依照两个手腕在空间中的位置,简化表达,有5种情况:0°、45°、90°、135°、180°。这五种情况,又可以分别归属于零和和正和状态。这种格局下,任何一种话语权,都可能成为零和状态中的那个一时一事的赢家或输家。但是,这样的博弈过程精妙和可爱之处在于,将种种不同的零和状态作为一个个的点连接起来,形成一条曲线,很有可能呈现出一种典型的正态分布。这种分布,就似乎是掰手腕开始前的那个双方紧握、与桌面呈90度角的姿势。这样的姿势所代表的状态,可以理解成一种正和状态。

    零和状态是一方赢,一方输。一方赢多少,一方就输多少。正和状态则是共赢。

    如果是这样的话,话语权的使用和博弈,或不使用不博弈,对于代表不同话语权的不同主体,就是一件学问很大、很有趣味的事情。

    (八)

    既然是关于话语的权力,既然这权力能够通过舆论,使事物可以按照自己的愿望发展,实现自己的最大利益,这权力就一定会顽强地、持续地、变着法子地表达。在表达的时候,这话语权通常是不关心结果的,不关心其结果是处于零和还是正和状态。尤其是这不同的状态,往往取决于属于自己的这一份话语权是否得到了充分的、合适的表达。

    如果是这样,话语权的博弈,会不会出现负和状态呢?即双方都输。

    仅从掰手腕时手腕的空间形态,是看不出来的。但是一定会有负和的状态出现。比如说在一局掰手腕比赛中,甲方最终将乙方按在180度位置上,或乙方将甲方按在0度位置上,与此同时,甲方或乙方,却手腕脱臼,或骨折。这样的时候,就很难评价,所谓胜方对话语权的使用,是适当的和有用的。这时掰手腕的双方,就近乎处在一种负和状态。

    我们已经在一个充满博弈的社会里了。显然,依然行使着巨大权力的当政者,准备将这充满了博弈的社会持续地开放下去。而且,话语权已经那样紧密地与不同主体的利益裹为一体。

    所以,在我们这个时代,话语权将是一个永远令人兴奋的话题,也将是一个永远缠绕的问题。

    所以,无论你是谁,是官是民,是朝是野,是贵是贱,是富是贫,在当下中国这样的时空,都要牢记:话语权永远是一柄通常按概率发挥作用的双刃剑;在我们这个刚刚开放话语权的社会里,在运用自己的话语权时,都要牢记,自己永远是一个需要勤奋学习、担有责任的小学生。

    (作者系南昌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名誉院长)

    责任编辑:武艳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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