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地方报业经营启示

    2005年，宁波日报报业集团和韩国每日新闻社正式建立友好关系。近两年来，两地媒体坚持互访交流，为推动民间外交发挥了积极的作用。2014年初夏，应韩国媒体的邀请，宁波日报报业集团代表团实地考察了韩国地方报业的佼佼者——《每日新闻》和《京仁日报》等友好媒体，并就当下报业面临的困难与韩国同行展开了深入的业务交流。

    主流大报割据  地方报业夹缝分羹

    韩国报业和一般制造业相比，其规模与影响均已达到行业较高水平。韩国文化体育观光部2014年1月公布的统计结果显示，2013年韩国发行报刊（含网络媒体）共14563种，159家主流报纸的总发行量为1170万份，其中742万份为收费发行，约占总量的63%，主流报纸和通讯社的年销售额在2兆韩元左右（约合121亿人民币）。这对一个人口和面积相当于我国浙江省的市场来说，报业可谓发达。   

    韩国全国发行的中央报纸主要有《朝鲜日报》《东亚日报》《中央日报》《韩国日报》等。其中，《朝鲜日报》《东亚日报》《中央日报》三大报纸市场占有率高达70%以上，其地位多年来难以撼动。这种格局同样适用于地方媒体，据悉，2013年韩国地方报纸中发行量在10万份以上的仅有三家，《釜山日报》《每日新闻》和《京仁日报》各占一席，这些报社在当地的影响力首屈一指。

    朝鲜大学金成在教授曾撰文指出，韩国的地方报业市场存在结构性困境，即中央的主要报纸在地方报业市场中的占有率高达75%。该问题源于韩国国民难以摆脱的以首尔为中心的盲从思维方式。1987年《媒体基本法》的废除与《关于定期刊物登记的法律》的颁布，是韩国报业发展的重要分水岭。报禁解除后，地方报业的发展迎来了春天，但1997年末的金融危机直接威胁到地方报社的生存, 中央大报们凭借雄厚的资金实力和悠久的历史逐渐蚕食地方报业市场, 本来就勉强维持的地方报业面临穷途末路的境地。大部分地方报纸因负债累累, 经营困难, 市场占有率逐年下降。京仁日报传媒集团的宋光锡社长把韩国地方报业比喻为一艘风雨中超员超载的漏水大船，地方报业的经营压力溢于言表。

    此外，韩国媒体发展也呈现出了数字化、智能化、社会化和移动化的趋势。联合国电信相关机构国际电信联盟（ITU）2013年10月发布的数据显示，韩国互联网入户普及率高达97%，从小熟悉网络的“数字原住民”在人口中占较高比例，连续三年蝉联全球网络普及率榜首。但这一殊荣对传统报业而言意味着“灾难”。有研究报告显示，较1996年，2012年韩国国内报纸的订阅量下降了60%。

    据悉，行业萎缩导致2013年韩国主要报纸广告收入下跌2%～5%,2014年预计跌幅将达到5%～10%，大部分报纸不得不采取缩版控制成本来应对。一方面，报社收入大幅下滑；另一方面，新闻采编、发行制作等成本不断上涨，致使报社债台高筑，财务状况恶化的现象普遍存在。

    媒体地位彰显  记者保有尊严

    在韩国，主流报业大厦一般都占据都市的黄金地段。走在首尔的“长安街”世宗大道上，朝鲜日报、东亚日报、首尔新闻等报馆大楼格外醒目。高耸林立的楼宇中，除了金融公司，就是报社了。我们访问的地方报社亦然。如水原市的八达区有京仁日报大厦，大邱中区桂山街有招牌醒目的每日新闻总部（韩国十大地方报纸排名第2位）。这在寸土寸金的韩国无不彰显出媒体的地位和实力，也说明了韩国报业辉煌的发展历程。

    每日新闻社的常务理事宋亨根向我们介绍，1987年以前，韩国报业的市场结构和竞争形态与政府的舆论政策密切相关，基本维持了“一省一报（一道一报）”的垄断地位。报禁解除后，报纸数量一度出现井喷，1985年全国只有30家报纸，10年后激增至148家，标志着韩国报业进入全面市场竞争阶段。但市场准入条件的降低除了大量涌现新报纸外，同时，也有很多报社因经营不善无力参与市场竞争而惨遭淘汰。1997年就有40多家韩国报纸受金融危机影响倒闭。

    激烈的竞争之下，为了采访独家新闻，韩国报社的跑线记者更多地守在自己的驻点，几乎很少待在报社。记者普遍使用网络发稿，下班后还要想办法找政府官员或大公司高层一起喝酒，套关系挖消息，十分敬业。而韩国记者地位之“牛”，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媒体所在地，无论政府高官还是企业高管都十分配合，言谈中流露出客气和恭敬。为了建立起尊严和自信，韩国记者的入行传统是让新人去踹警察署的大门，培养“我是记者我怕谁”的自信。

    韩国有很多大案要案都由媒体率先披露，之后检察院跟进立案。一家报纸，不管挖出了什么猛料，不管涉及哪位高层人士，都可以自主曝光。当然，假新闻面临的惩罚也极其严厉。报纸等传统媒体担负着强大的舆论监督功能，这是报纸到今天还能生存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至于如何平衡报纸公信力和广告商利益，每日新闻社的吕昌焕社长表示，信息化时代绝大多数记者都会对企业的违法行径予以披露，分析事件，平衡观点。如果为了眼前利益而瞒报、漏报重大新闻，会导致媒体话语权的缺失，反而动摇报社的财源和根基。

    韩国地方报业的经营举措及启示

    报纸回归传播价值 

    韩国一些地方报纸虽然打着“创造地区文化”“形成健全的地方舆论”的旗号，实际上却为媒体法人的经济和政治目的效劳。有的法人为了能在当地当选议员而操纵报纸的舆论方向;也有一部分法人让记者写出歪曲其他公司的报道，大搞不公平竞争。

    乌烟瘴气的报业乱象严重败坏了地方报纸的名声，失去了广大读者的信任。韩国地方报业的有识之士认为，报纸必须回归传播价值的本质：关注民生，明辨是非，不断提升公信力才是生存之道。

    《每日新闻》和《京仁日报》都十分重视新闻品质。总编在管理体系中占据要职，社长每天亲自召开谈版会议，把关新闻质量和版面平衡。报社记者曾多次荣获韩国记者奖（韩国新闻界最高荣誉），上下一心做好新闻。

    和很多唱衰报业的专家不同，釜山日报社社长李明官解析韩国报业现状时强调：“报纸是印刷品，它传递的信息比现代电子媒介更容易让人理解和认知，其深度传播具有其他媒体不能比拟的优势。报纸作为社会文明进步的产物不会消失，只会以一种新的形式出现。” 

    启示：坚守报业不失信心。韩国同行坚信报纸影响力，在夹缝市场中的苦心经营令人感慨：坚守主业，把握市场动向，关注社会热点，公正、全面地进行报道，做有价值的好新闻，把不断提升公信力和影响力作为立报之本。

    多元经营差异化取胜 

    韩国言论振兴财团发布的2013年地方报业财务分析报告显示，在全国地方报业整体下跌3.96%的大环境下，韩国十大地方新闻报业实体全年的总收入为2216亿韩元（约合13.4亿人民币），同比增长0.3%。

    据韩国地方报业协会会长、京仁日报传媒集团社长宋光锡介绍，京仁日报近年来的成果归功于差异化战略指引下的多元化开拓。宋社长笑称自己不跟风发展，不走寻常路。进军首尔地铁2号线广告、投标led大型户外广告、举办大型灯会等多元化经营举措让京仁日报传媒集团成为业界连续保持两位数增长的一匹黑马。

    同时，京仁日报传媒集团注重国际交流以觅海外商机。率韩国媒体之先与中国共青团开展交流，与人民日报海外版合作成立了韩国代表处。在宋社长的提议下，宁报集团和京仁日报传媒集团签署了友好交流合作备忘录暨战略合作框架协议：双方在高层互访、人员培训、业务交流等领域达成共识，开展多元化经营领域的一系列合作。

    每日新闻社则探索通过差异化定位实现收入增长的道路。报社专门成立了与采编部门并列的文化事业局，负责举办各种大型活动和拓展相关事业。据文化事业局局长郑镇国介绍，每日新闻社每年至少要举办三、四十场主题活动，既能凝聚人气、扩大影响，又能有所创收，近年来收入所占比重正在逐渐上升。如率先设立独岛中心（与日本有领土纷争的岛屿），定期组织青少年上岛活动，已在国内具备了一定影响力。

    启示：多元发展需要胆魄和智慧。“多元化”在经营上是一把双刃剑。韩国同行的成功来自资源整合的差异化战略定位，由专业部门认真评估可行性与相关风险是必经程序，坚持市场化以增强项目竞争力。  

    高度重视成本管控

    成本管控在韩国地方报业经营活动中的作用不断凸显。2009年金融危机再次来临，每日新闻社以极大的决心和努力推行减员增效以控制人工成本：连续数年裁员20%，加上退休和离职等自然减员，工作量不变，每日新闻社的员工却由400多人缩减到了250人左右。社长吕昌焕坦言裁员并非上策，但如果不精简机构，企业将会陷入更加困难的境地。

    京仁日报传媒集团宋光锡社长认为优质的人力资源是事业成功的保障，强调减员的同时要有合理的激励机制方可提高效率。

    代表团参观的多家韩国报社从上至下都厉行节俭，运营费用能省则省。记者、编辑集中在一个楼层写稿办公；部门只做空间划分，部主任没有单独的办公室。如此省下的办公楼层用于对外租赁，补贴报社开支。

    对印刷和发行，韩国地方报纸目前大多选择外包或部分外包来压缩成本。同时，报社不再盲目追求扩大发行，更多地关注版面（新闻与广告）的动态平衡，以保证利润。

    启示：缩减成本确保有效运营。成本概念模糊的现象仍然存在于国内报社，推动文化体制改革和优化人力资源管理刻不容缓。管理出效益，我们应向国内外的优秀企业学习科学管理经验。

    共同争取政策扶持

    2002年，江原道民日报社常务理事金钟锡以“公正的规则”“ 思想多样性” “舆论的多元化”等为论据, 建议韩国政府有必要制定一部扶持地方报业发展的特别法。2003年，《每日新闻》《釜山日报》和《京仁日报》等10大地方主流报社组成了韩国地方新闻协会，呼应金钟锡的主张，定期组织研讨会，共商振兴地方报业的发展大计。

    在多方努力下，2004年卢武铉政府出台了《地方报纸扶持特别法》，成立了地方报业扶持基金，对地方报业的发展起到了十分积极的作用。十年来，在地方报人的努力下，《特别法》（有效期10年）得到了不断的修订并顺利延长至2016年。目前，地方报协正在努力将其纳入一般法案，以实现对地方报纸政策扶持的长期化、稳定化。

    纸媒作为重要的发布平台，大量的报道被新媒体转载。以韩国年轻人最爱用的推特为例，上面70%的信息来源于报社。各家报社正在抱团探讨如何在新媒体环境下争取更多的纸媒权利和版权保护。因此，韩国言论振兴财团开始考虑如何测定报纸内容被门户网站转载后的价格，希望通过新闻代理商实现报纸知识产权保护。

    启示：抱团维护共同利益。韩国地方报业自强不息，共同争取政策扶持的做法值得借鉴。我们也需要借助报协平台主动加强联系，交流经验。同时，地方报业更需要商讨如何在政策层面寻求支持，共同维护知识产权，打造有利于报业发展的大环境。

    （作者单位：宁波日报报业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