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战线》概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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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枝散叶的时代

——浅谈媒体转型的责任与方向

● 支庭荣 《 新闻战线 》(

    最近30多年来,媒体大融合正在迅速地重新定义媒体,重新界定媒体人的身份认同,重新勾勒媒体与企业的关系,重新诠释人们所知所感的世界。信息的数字化生产和呈现,以及互联网、移动互联网技术和平台,令信息、娱乐、社交的生产、推送和使用、体验融为既贴近又遥远的浑然一体,彻底解构了旧的中心化的“大众传播”模式,并带来了传媒生态圈的分化、重组和不断蘖变。

    今天,人们要回答的已不止是那个经典的哈姆雷特式问题:要还是不要“数字化”?而是:“数字化”之后,怎样才能更好地生存?

    什么是转型?怎么样转型?

    在这个混沌一片的媒体格局中,转型和融合的涵义,并不总是那么清晰。其实所有的媒体,都已经深深地浸染在数字化的酱缸里,有的如入芝兰之室,有的如入鲍鱼之肆,但是对于数字化潮流的势不可挡,莫不心知肚明。

    不过,不同类型的媒体,生存境遇是如此不同。最为市场化的一族,尤其是新媒体企业,哪怕是传统媒体出资创办的,在软件产业园区孵化出的企业,只要经历过凶险残酷的市场搏杀,就会了然除了自我颠覆和被颠覆,除了抢占或重新抢占市场,没有什么转型,没有什么中间道路可言。

    微信见证并印证了颠覆式创新的强大逻辑——不仅颠覆了传统的电信盈利模式,而且颠覆了如日中天的QQ,继而以其微信支付功能和公众平台的开放,打破了原有的电商版图,以及微媒体的位次。前行的道路上总是荆棘丛生,但愈是成功的企业,愈加勇于自我颠覆,实现自我救赎。事实上,在当今的移动互联环境下,媒信通产业的边界日趋模糊,传统盈利模式的不断被倾覆,正是产业融合或进化的鲜明特征。

    市场是一只无形的手。在市场上的摸爬滚打,作为利润中心自立图存的压力,那叫一个残酷。管理层每天盯着财务报表,不得不玩命付出,几乎连郁闷的工夫都没有。尊重市场规律,也会得到市场的尊重,或者惨遭市场的淘汰,或者受到市场的追捧。

    而处于各种优势资源伺服下的平面或电子媒体,则有转型之虑、转型之困、转型之需。转型的第一步是转身,90°或180°,审视新环境,寻找新思路。第二、第三步是什么呢?如今的传媒业一如马拉松长跑,有的瞻之在前,有的忽焉在后。步态缓的,报网互动,台网互动;步幅大的,搭建媒体融合平台,构建立体传播体系;走得更远的,利用上市公司投融资渠道,直接介入新媒体。这些探索,各有各的价值,现在预言谁会笑到最后为时尚早。

    “二次销售”模式到了抛弃的时候

    虽然中国已经发展成为全球第二大广告市场,年经营额超5000亿元,但媒体广告业整体失速,报业广告呈断崖式负增长却是不争的事实。

    广告去哪儿了?在一场近乎零和的博弈中,新媒体吞噬了大部分的传统媒体广告减量。传统媒体依靠做大做强内容市场来撬开广告市场的“二次销售”模式,正在遇到重大考验,即使不说难以为继,至少需要重新探讨。

    一个难以回避的现实是,拿一般性的时政新闻、社会新闻、娱乐新闻来说,报纸、电视、广播、期刊“四大”媒体一统天下的局面已一去不返,以曾经列名“第五媒体”的互联网为平台形成的各种终端和应用,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替代传统媒体。虽然传统媒体内容的生产能力还在,但是其渠道掌控力、终端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在移动互联用户中,攻守易势,传统媒体正在沦为新媒体的“补充”。

    从盈利模式的角度看,传统媒体业正在回归出版业、录音业、录像业的套路,虽然技术和载体发生了质变,但是广告的背影却越来越模糊。广告永远是注意力的追随者,广告永远是时尚和风气的拥趸。

    当广告的秘密被传媒发现的时候,现代传媒业于焉诞生;当传媒的秘密被广告识破的时候,当代传媒业要被改写。与广告的结盟变得更松散了,传媒业能否变得更独立呢?

    要么抛弃“二次销售”模式,立足于成为优秀的内容供应商;要么抛弃传统媒体的架构,实质性地进入新媒体领域,作为一家新媒体,继续发掘、获取和出售最广泛的注意力。话说回来,还是会存在许许多多居间的形态,还是会存在一定的过渡期,通过收缩战线,节约成本,深耕本地、本社区或本行业,实现自立,或成为更大的媒体集团的一部分。

    传统媒体如何开枝散叶

    问题是,如果下一代的网络用户们,宁愿在门户、APP、微博、微信、微视、户外、车载、人际、报摊和客厅墙壁,东瞅瞅,西看看,道听途说,也不愿完整地将报纸从头读到尾,将电视一季接一季地追下去,不愿过着谨严有序恬淡如水的日子怎么办?已经做熟了依托行政渠道征订和入户的报业集团、广播电视台怎么办?已经实行了30多年的“事业单位企业化管理”的传统媒体怎么办?

    城市化、全球化以及信息、交通技术带来的便捷,同时也加深了信息获取和生活方式的碎片化程度。大容量、长时效的传播手段,时时遭遇微内容和瞬时刺激的抵抗和消解。在这一背景下,旧的模式必然让位于新的信息宰制方式。由此引申出来的两个话题是:

    第一,如何在保持和促进民营互联网企业的创新能力的同时,赋予其舆论引导的社会责任。

    如果能够建立合适的体制机制,让民企同样能够承载舆论调控的使命,那么也将有利于深化国有媒体业的改革。在国外,家族报纸自觉担道义,互联网巨头服膺于国家利益的例子,不胜枚举。

    第二,我国文化体制改革的精髓——分类改革,是否依然适用于媒体融合发展的讨论。

    在未来,应该不再有新老媒体的简单区分,国资和民资的划分也不再是衡量责任和有效性的唯一标准,更应明晰的是公共媒体属性还是商业媒体属性。作为公共媒体,承担公共信息服务的职能是第一位的,获得政府的直接扶持,体现喉舌性质,抑制和平衡商业媒体的偏差,是现代传播体系的重要一环。作为公共媒体,更多的是成本中心,商业化能力可能薄弱一些,当然也必须设立评估机制,设法改进传播效果,保持和扩大自身的影响力,不能靡费公帑,华而不实。

    目前,大多数媒体是具有营利属性的媒体,回到早期供给制的办法没有必要,也不可行。但是它们共同的约束条件是:虽然前景看淡,但是3至5年内仍会有较高现金流,变革的动力和勇气不足;可以减版,但不能大量裁员,否则会加重社会成本;新的盈利模式尚不明晰,只能摸着石头过河;除了少数拥有上市公司外,大多数机制没有足够的灵活性,与高投入、高风险、高回报的民企机制相比,稳重有余,活力不足,等等。

    另一方面,在手机和移动媒体领域,百度、阿里巴巴、腾讯等上市企业已经趟出了新路,大多数国有媒体与它们实际上不在同一起跑线上,一方身未动,一方心已远。BAT挟商业之优势向媒体进军,媒体则竭力以主业为依托向商业进军,虽相向而行,看到的却是不同的风景。在某些领域,传统媒体甚至丧失了先机。做“百年老店”的愿景,看起来有点儿不切实际。

    传统媒体需要开枝散叶,播下希望的种子。在“以媒为本”的同时,实现“多元共赢”(参见《关于广州日报报业集团转型发展的若干意见(2014-2016)》)。继续委派专业团队做好原有的产品,例如报纸,同时依托已有的资源,开发新的项目,拓展新的产品线,发力培育新的增长点。

    但是,这还不是真正的转型。实现转型,还需要将自己以前的业务忘掉。无怪乎有人说,办好新媒体,远离印刷机。据英国的一项调查,高达九成的读者,仍没有摆脱免费获得在线新闻的习惯,而这一习惯拜互联网所赐。因此新闻虽然仍是一个行业,但新闻活动可能只是一个截面宽泛战线绵长的产业的起点,而不是终点。如果能够利用既有品牌建设新的产品和服务,被市场认可,实现价值增值,新闻不妨免费送。

    从这一角度看来,媒体的内涵可以大大地拓展。浙报传媒、博瑞传媒收购的游戏企业及其产品,未尝不可以成为宣传中国文化的良好载体,造福于游民部落,走出去开拓国际市场。只要运营得当,游戏也是媒体。

    转型需要技术、资本、体制机制创新的配合

    身处顺境的时候,没有几家媒体会放眼长远,故而尤其显出逆境转型的残酷和无奈。但是,无论采取何种跨越方式,这一道坎始终要过。如果不是由于新闻业进入壁垒的保护,传统媒体的转型期可能早已到来。

    转型之难,体现在如今报业每年的主业利润,有的已低至一两千万元。这样的资本实力,如何转型?如何投入?有的媒体连基于全媒体采编平台的流程再造尚未实现,至于下一步,还在左顾右盼。

    转型需要技术的支撑。没有技术,谈何转型。互联网尤其是移动互联网,提供便捷的在线支付,从而将信息的接收行为和用户的消费行为关联起来,实现了商业模式的创新,令将信息阅读和消费行为相分离的传统媒体相形见绌。大数据、云服务支持下的互联网,对消费者的数据挖掘,如果不是隐私保护的制约,可能到了如影随形的地步,传统媒体也难望其项背。若不掌握核心技术,传统媒体业态徒然顶着“内容为王”的冠冕,无法知悉消费者的足迹,无法把控反馈,无法掌握隐秘的信息传递,只能闭门造车。

    转型需要追随营销的法则,包括重视产品研发、定价机制、渠道掌控和促销手段。除了主要承载公共性的媒体外,凡是可以商业化的内容,本质上都是产品。总裁或总经理肩负产品经理之职责,当在情理之中。转型前和转型后,体制内和体制外,就像围棋和象棋,宽巷和窄巷,就像纽约时报和脸谱,足球报和云彩彩票,其实有着不同的玩法。新媒体不是电子化那么简单,所有的内容都电子化了,却没挣到钱的例子比比皆是。因为此后还有一连串的用户营销和互动,这里蕴藏着市场的精髓,这里也是过去最容易被忽视的地方。

    转型需要互联网思维,紧紧跟上时代的痛点需求,打通各种资源间的链接,捕捉市场机会,通过专业的技术团队和营销团队,创造价值并实现价值。

    机制创新可能是最难的一环。当前传统媒体的精英人才流失,从报业到广电,达到惊人的程度。原因之一是薪酬体系达不到激励的效果,在阿里巴巴、万科等大手笔企业遥遥招手之下,纷纷改弦易辙。那么,怎样既防止国有资产流失,避免造成收入差距过大,又能促进产业增值,用事业和薪酬留住有价值的员工呢?

    国有传媒集团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可能要经历一个较长的过程,包括建立投融资体制,在新的企业探索建立内部员工持股和管理层持股制度,解决员工“双轨制”、“多轨制”的问题,提拔年轻的互联网人才进入管理层,以更好地吸引和留住人才。

    改革很难一蹴而就,对于传统媒体来说,需要小步快走,持续不断地改进和创新。

    (作者系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执行院长、教授)

要从触点考虑移动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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