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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绘景

付秀宏 《 人民周刊 》(

    记得,小时候河边埝西的荒地上,齐刷刷长着一人高的草,盛夏里飞镰打草的声音“刷刷刷”,野蒿中突然会射出三只奇异的大鸟。盛夏是植物生命的盛典,山峦田野一片片翠绿。炽热的阳光,让漫山遍野的绿,流动、跳跃着舞蹈。此时,倘若在高空——从飞机舷窗边往下看,这里一定是安静迷人的绿海深沟。

    记得,盛夏的标志就是不住声的蝉鸣。老家大大的后院,种着许多早熟的苹果树,果子还青绿时,我就会摘下来吃。苹果带着酸涩的味道,但比起成熟的显得更有味儿。在苹果树下,我听见略带沙哑却很明亮的蝉鸣,轻轻走过去,趁它不备,一把捂住。然后,用一根细丝线绑住蝉的身子,再扔上天空,蝉带着细线飞,越飞越高,忽然细线被树枝缠住,蝉就停在了树上。

    记得,盛夏的河边长满了蒲草,酷热的中午,我躺在林间空地上。一会儿静静感受河边湿润的和风,一会儿呆呆地看红蜻蜓在蒲草尖上振翅栖落,草尖微弯折马上又弹起来,好像是在练习什么魔法似的。阳光猛烈地铺洒着,蝉儿终于停止了长鸣,也许它是在咀嚼树汁,周遭平静中含着些许的深意。

    记得,躺烦了,我站起身,在树荫下悠闲地走,来来回回,呼吸河边的新鲜空气,感受蝉鸣流淌河岸的盛宴。在这里,欢喜与失落,被河水一点点洗去。连天上的白云倒映在河中也充满着灵性。不远处的老水车多年不用,已锈掉。原来,老水车还能把大片大片的水运到菜园,我赶着羊群从它身旁过,像被铃声惊扰住,我的心不由一颤,眼睛湿湿的。模糊中,我感觉奔跑的羊群——在被遗弃的老水车旁复活了。

    记得,五步一转弯,三步一上埝,上上下下,去去回回,早早放学的我在河边走。太阳高照,心无所念。在河边有一位打着阳伞的钓者,坐在钓竿旁悠闲地翻着一本书,偶尔才看一眼钓竿,然后又继续读他的书,不时还要念出几句。这位漫不经心的钓者,那天的运气真好。一个下午,已有三条大鱼被他钓上来。让人吃惊的是,他看到那些大鱼,摇摇头,把鱼重新又扔回河里头。

    记得,那时头顶的天没有一抱白云,蓝得没边没沿。我探望小河,就像垂挂在大地的豁口之下一样,树林直直地戳在岸边发呆。头顶的夏空像怀有戒备心,太多的时间里燕子都饿着,只有一两只出来翻飞。河水转弯处,高粱地搂住村庄的腰。菜园茄子上的紫光也在慢慢变弯,阳光的每一次照耀都像灌溉。暑假里,我将手中的放羊绳放长,由着羊的性子跑一阵儿。是啊,记得,记得,记得……总有一缕缕心念与久违的心碰上面,像是一对在尘世走失的亲人。

    然后,喝酒,感叹。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出发;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归来。因此,业已中年的我,喜欢站在12楼居所向远处凝视。窗外有一条护城河,护城河之外是森林公园,护城河这边是青林路。护城河并不宽,是一条泄洪的深沟,静静地流淌。盛夏的向日葵站在不远处的田埂上,几只白鹭飞过森林公园中的拱桥,在天际闪出一道白光。夏天里的农人晌午歇晌,傍晚时我能看到零星有人去田里劳作,微风一遍遍轻拂着他们,也描画着我的心。

    有些影像,曾经影响了我很久很久。村东头的那个菜园像个迷宫,小河对岸的抽水机,把我的心事抽空。杨树林的蜘蛛网,可还有蜻蜓哭?挑水的二叔,只是独臂却能保持平衡。故乡远去了,我还有眼睛。故乡掉了牙齿,我还有舌头。故乡起风了,我是岁月的枯藤。故乡生了青苔,我把它当成金丝绒。有一种疼痛,叫作记忆还醒着。有一种光芒,活在梦的深宫。

    乡愁是鱼谁是钩,鳞片的光——时时在我骨头里闪动。枝条在水渠上,伸展着长发,流水让我想起,井里好深好深的影。我弯下身,去看扁担钩;钩住盛夏的白云空悠悠。我何时,把故乡的缺点弄丢,循着村狗的吠声,摸到老家的臭椿树。慢慢擦拭眼镜,我没有哭,静静地坐在那里。不敢仰望星空,只是由于乡愁太浓。

    在这样盛夏的晚间,老汉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裤衩,光着上身,躺在被汗渍磨亮的竹椅上。月光随粗大的蒲扇一点点摇晃。夏湖是荷花的天地,是接天连地的那种。如盖的荷叶,出落得亭亭玉立。采得荷叶,老婆婆可以煮美味荷叶粥。老婆婆说,采荷叶有些讲究,嫩的叶不够味,老的叶又味苦,必须采摘老嫩适中、叶脉清晰圆润的荷叶。做荷叶粥,还可把大荷叶当锅盖用。荷叶粥颜色碧绿,带着浓郁的荷叶香,解暑、养胃。

    年复一年,夏天的香樟花浓烈如初,仍是沁人心脾的那种。曾记得,那个夏天下过一场大雨,我拉着排子车运东西,突然而至的大雨,肆意地打湿我的头发和双眸;在那棵香樟树下,有我转瞬即逝的青春。而今夏的午后,泛着泼火的白炽,针尖似的锋芒扎在脸颊。我看到一对老人,在同样的香樟树下纳凉,幸福地微笑;树叶沙沙作响,庞大的温柔在阳光下愈发透亮。看见他们惬意的样子,仿佛——幸福着,就是这个模样。

    持续35摄氏度以上的高温,对任何人都是一种考验。盛夏酷暑之时,人的心情难免浮躁。让消夏变成享受,去度假避暑,没有理由不开心。此时,也不妨研习禅理倡导的淡泊心境,为心灵寻求些许的宁静。这个盛夏,有阳光、有和风,更有雷雨兼程。问那道伤痕累累的彩虹,微风拂过是否真能止痛,只有在电闪雷鸣过后,这一切才会懂。

    连续几天的雷阵雨,驱走了炎热的暑气,重新回到水润而绿意葱茏的日子。走过湿漉漉的街道,穿过喜人的翠绿菜畦,我撑着伞在微雨中走,如一尾灵动的鱼。待来一阵急雨之时,去街边小亭躲雨听声。雨声敲打着亭顶,像丝弦的清音纯声。一会儿,雨过天开晴,我凝神盯着一只迷路的蓝蝴蝶,直到它越过灌木丛,披着金色的光芒,远远不见了。

    盛夏绘景,其实绘的就是心景。植物伴着盛夏阳光悦耳的旋律,向上生长、生长、生长。穿过树叶,静听那拔节的声响,红装素裹的果实、饱满的稻穗、涨潮的河水、玩耍的孩童,都活在盛夏的光晕里。阳光炙热地照过来,带着不断瀑射的姿态,穿梭、流淌在大地之上。盛夏聆听玉米地拔节的声音,蝉之外,油蚂蚱也开始了欣欣然的歌唱。在心灵与岁月的融合中,我感受到大自然的细腻与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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