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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曾经的军旅致敬

评长篇小说《乌蒙战歌》

黄国柱 《 人民周刊 》(

    这是一部让我读起来兴趣盎然、分外亲切的作品。原因很简单,书中的主人公曾宪云的经历与我有着太多的相同点:同年从农村入伍,基层连队当兵,政治机关宣传部门帮助工作,业余文艺演出队写脚本,点灯熬油写稿、到处投稿,终于在地方省报发表处女作,随后参加地方报刊及文化单位的学习培训,经组织推荐或参加高考进入地方院校中文系就读,顺理成章地入党提干……樊希安的这本厚厚的、多少有一点自传的色彩《乌蒙战歌》,让我轻轻松松地读下去,自自然然地被吸引。熟悉的往事,生动的故事,平易的叙事,给了我这个特定读者难以言说的阅读快感和经历回忆,引领我走进了特定年代人民军队的历史深处,回味咀嚼那个伟大而峥嵘的时代。

    小说所表现的主要历史背景,是“文革”的中后期。在许多作家那里,这是一个不堪回首的悲伤时代,主人公备受苦难的悲惨世界。这当然有一定的历史合理性,但并不代表当时社会的全部或主流。对大多数当年的农村青年,包括后来的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而言,穿上军装、参军入伍,几乎是走出贫穷困境、改变身份,掌握自己命运的唯一途径。基本没有携笔从戎的文人豪迈,也少有直接开赴前线的历史机遇及随之被激发出来的英雄气概,主要的动机,还是“当兵光荣”的社会时尚的政治认同,以及改变现状的渴求。这一点,在小说中有着许多生动的描写。坐着自行车离开村庄,母亲站在堂屋门口挥手告别、父亲和大哥步行为“我”送行的场面,“我的泪眼模糊了视线”,其实是当年多少农村青年入伍时的真实写照!

    部队锻造了一代军人坚定的政治信仰和核心价值观。“兵之初”的全面训练磨砺,是每一个军人踏入军营的第一道门坎。泥水里匍匐前进,突如其来的紧急集合,盘山路上的急行军,趴在墓地的坟茔上等待天明;还有扎心的思乡情结,第一次的光荣传统教育课,老红军、老八路等前辈的言传身教、耳提面命,乃至第一次的“八一”会餐军营氛围的熏染,“学雷锋做好事”谋求进步的“处心积虑”,助民劳动的鱼水情深……混合成为军旅交响曲的青涩序幕,惹人怀念。小说主人公曾宪云正是以自己扎实的基层部队的生活积累为基础,从业余创作起步,逐步走上文化宣传乃至专业创作的工作岗位,同时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历经了青春期的萌动,最初爱情的追求,对复杂政治局面及部队内部人事关系的感悟,对部队光荣传统精神正能量的系统理解和认知,从而坚定了自己的人生信仰和政治信念。

    今天看来,这种描述具有相当深刻的现实意义。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让军人成为全社会尊崇的职业”。而当年,“军队是大熔炉”“解放军是大学校”。部队是全体青年最为向往的地方,无须党中央和政府反复强调。而今,党中央在全国代表大会的政治报告中予以强调,显然有其深刻的现实原因。某些腐败的现象和典型案例,让军队形象受到了相当大的负面影响。再者,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和改革开放的大形势下,年轻人有着更为宽广的职业选择。挣钱不多、待遇有限、牺牲奉献却不少的军人职业,往往是排在后面的选项。尽管对于我们这一代军人而言,这是非常不情愿看到的,但这并没有动摇我们从入伍之初开始形成的是非观念及核心价值观,更没有影响我们对这支培养我们成长成熟的红色传统无比强大的军队的深厚情感。一旦祖国需要我们上前线作战的时候,我们仍会毫不犹豫地一往无前、无所畏惧。因此可以说,这是一部“不忘初心”之作,更是一部永远的“牢记使命”之作。

    值得赞赏的是,这部作品绝对不是回避矛盾、刻意美化军队的肤浅之作。对当年军队中的政治生态同样进行了相当深入的回顾,对极“左”政治氛围下的某些扭曲现象进行了生动的描述。以其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态度剖析、拷问军队环境中同样的人性善恶。很显然,军队里也有私心比较重的人,人格比较差劲、低级趣味的人,比如心胸狭窄、喜欢报复的侯副科长,等等。更为可贵的是,小说不仅以军中“文革”亲历者的身份,讲述了所经受的政治洗礼和考验,还深刻揭示了人民军队的三大民主(政治、军事、经济)、三大作风(密切联系群众、理论联系实际、批评与自我批评)等光荣传统所体现出来的尊重战争规律、实事求是等精神,具有强大的自我净化功能,有可能减少、降低极左政治的消极损害。小说表明,当年的大环境下,军队恰恰是保留我党我军光荣传统最多,比较实事求是、比较尊重爱惜人才的地方。

    这些我从书中读出的理念,不是作者刻意而简单地、直截了当说出来的,而是用人物和故事娓娓道来的。曾宪云周围的那么多栩栩如生的英雄形象,他们可歌可泣的曲折经历构成了那个特定年代的人物群像。戴兴全支队长、肖述红政委,老谷头、宋洋科长,因工作失误被雪藏八年之久的大队长雷黑子,夏志武、夏志文孪生兄弟,文艺演出队的俊男靓女,通信连里的男兵女兵,新兵连的“逃兵”事件,演出队的士兵恋爱事件,老丁的“强奸”事件,乃至偷了凉薯假冒支队长和政委之名的两名工人……都是那么地合情合理,令人信服,甚至让你忍俊不禁。卓别林大师说过,多数的人生,“近看是悲剧,远看是喜剧”。个中深意,此书可以佐证。

    作为具有浓厚怀旧色彩的作品,小说生动描写了当代军人的奉献牺牲及一些不可避免的悲剧。解放军基建工程兵部队,在和平的年代为共和国的建设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和巨大的牺牲。这种牺牲,在小说中一方面表现为对军人身份、职业认同的荣誉考量。新兵夏志武领头的“逃兵事件”,就表明其在基建工程兵部队问题的普遍性。另一方面的表现是,挖煤作为部队主体任务的环境风险及不可避免的事故因素。如士兵许执际矿井塌方时为救战友英勇献身,就是一个突出的典型事例。再一方面,则表现为普通人正常生活如两地分居的困难和情感考验。老丁从遥远的贵州“大三线”回到北京家中,看到的却是妻子与他人通奸在床的尴尬场面。这其中,固然可能有夫妻之间个案的主观因素,但无法否认,军人两地分居的特殊性和普遍性,是造成这种对当事人打击的客观而基本的原因。可以说,作品道出了和平时期当代军人的奉献精神和某些酸甜苦辣的困境,令人心碎。小说还描写了一系列其他的牺牲者,蓝医生、冯团长,王小新、朱北方、郑振彦……,他们的事迹或轰轰烈烈、或平平凡凡,或曲折、或偶然,都是自然白描,不经刻意渲染,却有“天凉好个秋”的意境和效果。这支部队完成了其历史使命,撤编汇入国家经济建设的大潮,但官兵牺牲的意义和价值却会永远记录在共和国的历史大书上。小说结尾处,“我”携妻陵园祭奠的场景自然而深情,逝去者的伤感,牺牲者的挽歌,哀婉旋律自在其中,让人动容。

    就长篇小说的章法结构和语言特色而言,《乌蒙战歌》也有诸多可圈可点之处。它以故事的连缀讲述人物命运,情节推动自然,彰显人物性格,突出主题思想,通俗易懂,亲切和蔼,语言生动趣味,充满军营五湖四海的全域特色,引人入胜,可读性强,值得充分肯定。天然去雕饰,质朴写实,是这部作品的基本手法,通篇贯注了现实主义的风格追求。对于任何艺术形式来说,创新精神都是可贵的,求变也是永恒的。但作品的生活内容及其体现出来的深刻的思想和情怀,才应该是万变不离其宗的“王道”。任何被认为有价值的作品,都要揭示人间大爱,人性精髓,直击心灵,有益读者,有利社会。希安第一次写长篇,是走在正道上的。今后再写其他题材,应该信心十足。

    最后我想说的是,希安同志作为我的校友、系友、学弟,部队战友,他身上表现出来的对军队、对母校、对师长、对同学强烈的责任感,非常让我钦佩。公木(张松如)先生,是我们共同的老师,也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的词作者。公木先生桃李满天下,学生中却唯有樊希安写了若干专著和文章,为宣传公木老师作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希安热心公益,乐于助人,也为母校及同学们做了许多好事。同为公木先生的学生,同是部队学员,我们没有他做得好,应该向希安学弟学习并表示深深的谢意,再次向他致敬!

    (作者为解放军报社原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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