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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夜樱忽然开满天空

天天 《 人民周刊 》(

    这天终于骑到京都,看到漫天樱花盛开。

    相比在其他地方,日本骑行途中所遇到的道路都非常平坦,并不是说坡度高低,而是指路面的好坏。记忆深刻的是,日本非常注意交通安全问题,道路施工时,无论多晚,即便是瓢泼大雨,都能看到路政人员在疏导交通,这应该是法律规定的。不过途中没有遇到野狗、蜘蛛、飞鸟之类的意外,缺少了些乐趣。

    彦根城外的近江八景

    彦根城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作金龟城——金龟换酒,何等豪爽!金龟城被日本政府指定为国宝古城,但这是我遇到的为数不多的没有入选世界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古城,一直都在备选名录里。彦根城能保存下来实属不易,19世纪后期的明治时期,许多城堡被拆除,彦根城由天皇批准免于拆除。月光下的彦根古城也被评为近江八景之一,深受当地人的喜爱。

    日本文化中有一种很强的从普通地方发现美的审美能力。潇湘八景和近江八景,是中日两国比较有名的两处诗意化了的风景名胜,后者模仿前者。潇湘八景中的江天暮雪、平沙落雁、渔村夕照、洞庭秋月等,所指场所不特定,主清虚淡雅的意境;近江八景中的比良暮雪、坚田落雁、濑田夕照、石山秋月等,都指明具体地点,在寻常场景中发现不同的美。不仅仅是景点命名上的借鉴,潇湘八景墙内花开墙外香,也极大影响了日本水墨画的发展。

    此处原是石田三成的领地,就是我们之前提到过“三献茶”的那位,在关原大战败后被斩首。之后井伊直政被德川家康派遣到彦根,为抹去石田三成的痕迹,要重建城池,这就是彦根城。整座城是其儿子井伊直孝用佐和山城附近的一些木料建造而成。在“二战”末期,此地也被列入轰炸名单,计划实施轰炸的日子是1945年8月15日,而这天日本宣布投降了。

    我很喜欢这种楼阁建筑上漂亮大气的飞檐,在日本叫作破风,其实就是中国的博风板,其特点是中部会有一道带有弧形的隆起,在中国现存的建筑物中已经很少见了。三层三阶的彦根城自上而下,分别为“入母屋破风”“唐破风”“切妻破风”三类,这些样式组合在一起,显得尤为精致。

    你猜我遇到了什么?耍猴儿的!这也是从中国传到日本的。在日本奈良时代,马厩中一般用猴子来看马,可以驱邪,可见中国民间文化对日本的影响。后来发展成一门街头艺术,一般在举办庙会时出演。这杂耍玩意儿在国内也很久没有见过了,在日本碰巧遇到,内容基本上跟中国耍猴儿一脉相承:跳一个,握握手,翻跟头等,引得现场观众笑声不断,很有意思。

    在彦根城宝物馆见到这把剑,虽然已经忘了剑的来历,但依然能感受到剑气。

    耍剑要到“无想剑”的地步,手上有剑,心中无剑。就是心里不假思索,毫无念想,全凭下意识反应,一招制敌,这就是所谓“一刀流”的最高境界。因为你一想,就会怕,就会犹豫,会被对方看穿,自己的招数就会被破掉,所以不能想,让自己无私无欲。

    据说有次日本剑豪伊藤一刀斋闭关七天七夜,自我感觉不错,正要离去时,感觉身后有人靠近,手起刀落了结了对方,因为事前未做任何细想,所以称之为“无想剑”。高手过招,就快那么一点点就好,这一点点就体现在思考上。

    这类打斗,不是村头械斗,而是要追求境界。练弓也是如此,就要练到手中无箭、心中有箭的境界。我拿着一张弓,对着天空,做成弯弓射箭的样子,老鹰就掉下来了,追求这种“箭不可放、箭会自离”的境界。

    日本广义中的剑都是单刃的,有一些弧度,正好适合拔出之后杀向后方,速度最快。而欧洲以击剑为主,击剑就是对正前方的刺杀,这也显示了两者的不同。在农耕文明里,我们面对着庄稼地,背对着外人;在狩猎文明里,看到猎物必须扑上去。日本人遇到危险,抱着孩子背对着危险的方向,而美国人则将孩子往后推,然后自己张开双臂面对危险。

    战国时期打仗时,日本军队习惯一边背部朝敌人防守,一边观察敌我形势,这种思维也用在了战斗策略中。在源平之战中,源义经率七十轻骑越过险要峡谷,从敌军阵营的后方奇袭敌军,大破平氏军队,那是对方最薄弱的地方,这几乎成了日本战术中一个常用标准战术。

    京都高濑川夜樱纷纷

    距离三条大桥不远的一处小河边游人如织,令我有种置身于大城市的感觉。这条河叫作高濑川,樱花层层叠叠开得颇有气势。因为天气寒冷,这一路走来樱花都是散散落落开着,完全没有意识到京都夜樱盛开如此繁茂。本以为自己到东京那天樱花就应该已经开了,白天在近江八幡城看到的樱花零零星星还未盛开,我实在琢磨不透日本樱花盛开的节奏。看来只有这半城花开了,剩下的半城尽是人间烟火。

    赏夜樱是京都当地人重要的夜生活之一,在京都八坂神社圆山公园,夜里灯火辉煌,樱花灿烂。路边小吃摊也排起长龙,人们在樱花树下席地而坐,在这里唱歌、饮酒、撸串,以樱花祭的名义狂欢。

    百米外可以看见公园中间有一株落落大方的八重红枝垂樱,在夜幕中如云似霞,恍惚间,那婀娜的身姿宛如穿着粉色和服的少女。日本人毕生追求的境界就是美,这种精神追求高于世间一切,渗透在日本人生活文化的各方面。死亡都不重要,就如这樱花一般,凋零的时刻最美。这甚至成为一种审美风格。看了很多日剧,总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无论是叙事方式,还是画面构图,或者矛盾冲突,总是令人感到莫名的悲伤。

    一个人一生,真正完全如愿的事情很少,这并不是悲观,悲观没有任何意义。就好像说,凡人必有一死,但这也没有什么用,重要的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了多少事情,以什么样的姿态,死在什么地方,所谓“生的伟大,死的光荣”。

    “菊与刀”代表日本民族一个维度,从另一个维度来讲是“樱与庙”,追求刹那与永恒的共生、过去与未来的统一、个人与宇宙的融合、此岸与彼岸的消解。日本人向往樱之凄美,人生应该像盛开的樱花一样绚烂,绚烂之后的灵魂葬于庙宇一侧,得以长久安息。究竟世界是我的一部分,还是我是世界的一部分,并不重要。

    (本文节选自人民日报出版社《半城花开——日本东海道骑行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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