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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

罗瑞花 《 人民周刊 》(

    我是在娘“早起三光,晚起三慌”的念叨中长大的。

    在我的记忆里,娘从不赖床,每天黎明即起,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微光亮,拿木梳梳理好短发,用发夹夹好,精神利落开始一天的忙碌。

    在勤劳的农家是没有一个闲人的,只要不生病就不会停下手中的活。八十多岁的桂鑫爷爷大清早就在庭院里编竹筛竹箩,扎竹扫把,削竹筷子,他能把一根竹子变出许多物件;快九十岁的白秀奶奶天一亮就坐在门口在干瘦的腿上搓麻绳;在天刚破晓的寒气里,男人扛锄赶牛往田野走去,女人穿梭于厨房、菜园,小孩子帮着打扫庭院、生火煮饭、看管弟妹、喂养鸡鸭……

    爹是一个没有土地情结的农民,在村里做木工、碾米、发电,后来又开代销店做生意。爹脑子活络,不断改善着家里的经济状况,但田里、土里、家务活全落在娘身上。娘对待农事一丝不苟,按照时令精耕细作,一锄土都不放过。在摘茶插红薯的季节,娘几乎是四点钟起床,提着马灯来到地里,就着朦胧月光或晨曦挖土、摘茶,天是在一锄一锄的土块、一片一片的茶叶里亮起来的。

    我儿时最初的早工是放鹅。天地间弥漫着润润的泥土气息,毛茸茸的小鹅吃着沾满露水的青草,当太阳兴高采烈地跳出云层,小鹅细细长长的脖子饱胀成了拔河那样的粗麻绳,我就可以赶着它们回家了。

    到七八岁时开始跟着姐姐去茶山摘茶叶。我们背着箩筐,揉着惺忪的睡眼,为着小贩挑担上漂亮发夹或书店玻璃柜中的连环画,在白雾茫茫中向茶山走去,早饭时娘过称,秤杆下给钱,摸着那一个个硬币真是最惬意的事。

    最辛苦的是轮到家里为队里的牛割草。我一直不知道牛的舌子是怎么长的,竟然最爱吃两边有锯齿的苇草,割的时候手指要握紧苇草,稍松一下苇叶的锯齿就会让手鲜血淋漓。

    有趣的还是清早去捡菌子。雨后的早晨格外清爽,微风一吹,去了瞌睡来了精神。松树林子里,各种菌子比雨后春笋更肆意生长,它们是一窝一窝的,藏得紧,不轻易示人,寻找它们仿佛寻找一个躲猫猫的伙伴。但不管它们怎么躲也躲不过我们这些山里孩子贼亮的眼睛。黄黄黏黏的枞树菌、雪白的竹叶菌、红红的米浆菌,都是稀松平常的菌子,随见随捡而已,倒是那一抹淡绿的青头菌很是惹人喜爱,如果能遇上修长白皙还穿着荷叶裙的鸡腿菌那是值得尖叫的。我们一背篓一背篓地从山上背回菌子,在厢房木地板上堆成小山。娘把吃不了的菌子择净晒干,到春节时炒腊肉,把鸡腿菌磨成粉调菜,比味精还鲜。

    在娘的熏陶下,我成了一只早起的鸟儿。当别人还沉在昨天的烦闷里梦呓,或者醒在温暖的被窝里犹豫,我已经在晨曦中,在微风里,动起来了,从身体到思想。面对冉冉升起的太阳,我只想满腔热情地投入生活,想跑步想打球想跳舞想大声地朗读,想告诉世界,我醒了。

    梭罗说,黎明是大自然对人类最宝贵的恩赐。我喜欢看天一点点亮起来,如一个睡醒的孩子欣欣然睁开眼。我看到环卫工人清扫完最后一片落叶坐下来点燃了一支香烟,看到小贩支起他们的摊位开始热气腾腾地买卖,看到菜农挑着满筐的嫩绿从不同的小巷汇集到街口子,看到学生打开课本,用世界上最美的姿态,最美的声音,迎来早晨第一缕阳光。

    早晨起来,我看到每一个生命都蓬勃饱满,如一树一树的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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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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