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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与王弗的凄美爱情

乐伴 《 人民周刊 》(

    公元1054年,苏轼遇到了同郡进士王方之女王弗。他们只是最简单的相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年苏轼十八岁,王弗十五岁。

    “所有的婚姻,任凭怎么安排都是赌博,都是茫茫大海上的冒险”(林语堂《苏东坡传》),他们也不例外。每一份真挚而深沉的感情,起航点都是漫不经心的偶然,最后的结果也有可能是“老使我怨”“不思其反”“亦已焉哉”;也可能两个生命就此日夜厮磨、相融结合、生死难割。苏轼与王弗的爱情,无疑是后者。他们先婚姻后爱情,成就朝朝暮暮的陪伴、年年岁岁的依念、生生死死的爱恋。

    宝马金鞍,才子佳人。王弗嫁入苏家,事舅姑“以谨肃闻”,出身书香门第,但并不以诗书自矜。“其始,未尝自言其知书也。见轼读书,则终日不去,亦不知其能通也。其后轼有所忘,君辄能记之。问其他书,则皆略知之。由是始知其敏而静。”这段文字出自苏轼多年后所作《亡妻王氏墓志铭》。

    “敏而静”是苏轼给他爱妻的评价。这是一位聪慧而低调的女子,知书而不自言,但她显然很喜欢她的相公醉心读书时的模样。专注的男人最有魅力,大概古今一理。“见轼读书,终日不去”,这个简单的细节让人陶醉而感动。苏轼在读书间隙,抬眼看到凝神望着自己的妻子,和她嘴角浅浅的微笑,这是怎样的温馨?

    她的内敛、贤淑自始而终,她的聪慧却日久方显。苏轼遗忘的文章书籍,她“辄能记之”,对其他书也“略知之”。“略知”应该是谦语。苏轼至此方知这位妻子不仅秀外,而且慧中,不仅达礼,而且知书。心里当陶陶然,乐不可禁。

    这位苏轼钟爱一生、牵挂一生的女子,不只是苏轼居家、读书的良伴,还是处世交友的贤内助。“轼与客言于外,君立屏间听之,退必反覆其言曰:恐不能久。其与人锐,其去人必速,已而果然。”通过察言观色来识人辨人,这方面女人的天赋往往比男人更出众。

    公元1056年,苏轼与父苏洵、弟苏辙父子三人离蜀赴京赶考,至洛阳时正当(闰)三月,暮春时节。

    洛阳暮春,垂杨生绿,已可成荫,半掩红楼,摇曳参差。小池清浅,波纹如篆,如斯美景,谁人顾盼?

    景动人心,瞬息万里,他年他月,烛下花前。不醉美酒醉离歌,何时执手再重说?

    风流已散情不散,他日寻芳君为伴。此情此景谁可拟,斜阳一半西楼燕。

    “烛下花前,曾醉离歌宴”。杨柳摇曳,草长莺飞。二十岁的苏轼览美景,思佳人,只觉“关山有限情无限”。在万里之外的蜀国眉州,是否也有一位佳人,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呢?

    人间有味是清欢。一首《一斛珠·洛城春晚》表达了多情才子苏轼对远在眉州的新婚妻子王弗的思念。

    洛城春晚。

    垂杨乱掩红楼半。

    小池轻浪纹如篆。

    烛下花前,曾醉离歌宴。

    自惜风流云雨散。

    关山有限情无限。

    待君重见寻芳伴。

    为说相思,目断西楼燕。

    千年的月光,千年的相思。后世女子会说:“来生嫁给苏东坡,哪怕历尽千年的情劫。”我们不知道王弗和苏轼的缘分耗了多少前世的劫难,但王弗嫁给苏轼时,肯定没有想到自己的夫君将成为光芒万丈的人物。王弗和苏轼的故事,温馨多过浪漫,凝望多过誓言,没有感天动地,也不求感天动地。它是有人间烟火味的,就像苏轼身上的味道一样。

    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信你,陪你,懂你。远行时的牵挂,寒里的温暖,生死相守的伴。王弗,也许是苏轼生命中的点缀,但她又握着打开苏轼心锁的钥匙。

    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昨天还在身边的人,今日已劳燕分飞。刚才还在谈笑风生,如今已天人两隔。

    公元1065年,年仅二十七岁的王弗不幸病逝于京师,撇下苏轼和不满七岁的儿子苏迈。命运将二人的夫妻情分定格为十一年。苏轼与王弗,虽然拥有隽永深情的开篇,却没能走向幸福绵长的尾声。王弗去世的当年,苏轼写了一首《翻香令》:

    金炉犹暖麝煤残。

    惜香更把宝钗翻。

    重闻处,馀薰在,

    这一番、气味胜从前。

    背人偷盖小蓬山。

    更将沈水暗同然。

    且图得,氤氲久,

    为情深、嫌怕断头烟。

    当年,苏轼在灵柩前烧香忆旧,回忆王弗生前因为爱惜熏香而翻动“宝钗”里残余未尽的香。很久之后,原来烧香的地方还有香气余存,气味甚至胜过从前。如今苏轼在殡仪时精心添香的情态,背着人偷偷盖起小蓬山模样的香炉,不过是为了氤氲的香气能持久一点。一向通达的苏轼,甚至信了“断头烟”的说法。断头香是指未燃烧完就熄灭的香,俗传以断头香供佛,来生会得与亲人离散的果报。苏轼未必全信这个说法,但因为“情深”,还是从了这不明不白的规矩。

    十年前,死神斩断了连理枝,拆散了双飞鸟,残忍而无情。之后苏轼遵父命葬王弗于家乡眉山的祖茔。

    夫妻携手共同度过了十年,而今幽明路隔又是十年。“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时间从来不会照顾人的感受。

    乙卯年(公元1075年)正月二十日,苏轼在密州梦见了原配妻子王弗。那晚皓月当空,月光洒向这片荒野,也照在他的脸上。他已两鬓斑白,泪目倦容。如此这般,满是沧桑。月光下,他望着当年亲手栽的松树,这些年已是长大成材。不由轻叹,只怕你我再相见,也难以相认了吧。孤坟前,他纹丝不动,默然不语。月光照在墓碑,上刻:苏门王氏之墓。

    “不思量,自难忘。”真正的刻骨铭心,从来不会形诸口口声声的碎碎念,只会默默埋藏于方寸之间那块柔软之地。思念,就像潜流于地表之下的暗河,在无痕无迹中默默流淌,在风景变幻里始终如一,但一遇出口,就会喷涌而出、波浪滔滔。对苏轼来讲,今夜的梦就是出口。

    假如俩人再见面,王弗会不会认得自己?这十年,苏轼过得并不顺意,虽然文名如日中天,但在官场上却并不顺遂。在梦中,估计王弗早已从“尘满面,鬓如霜”的苏轼身上,看到他所经历的世事沧桑。

    若不是每日暗暗系念着千里之外的孤坟,今夜苏轼的魂魄也不会突然还乡。梦中的他,来到故宅,来到两个人一起居住过的地方。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树,那走廊,那小窗,竟然还有在窗前梳妆打扮的她!

    可是,那么多话,从何说起呢?或者,既然相见了,又有什么话非说不可呢?要表达什么,千行泪不够,但一个眼神足矣。

    苏轼明白,梦醒之后,他便要回到寂寞的生活里,把思念深埋。埋在哪儿呢?明月夜,短松冈。

    生死永隔,然感情却结而不解。他提起笔,写下了《江城子》这首千古悼亡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在这世上有一种最为凝重、最为浑厚的爱叫相依为命。那是天长日久的渗透,那是融入彼此生命中的温暖。因为深情,自然难忘;因为难忘,自然断肠。

    失去的,总是最美的,曾经有个女子,来过一阵子,却让苏轼记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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