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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素:国宝守护者身后的半边天

宋宇晟 沈慧瑛 《 人民周刊 》(

    “予所收蓄永存吾土——张伯驹先生诞辰120周年纪念展”4月2日在北京故宫武英殿开幕;4月3日起至5月6日,展览对公众开放。由于不少珍贵文物尚处于休眠期,本次展览以复制品替代。而就本次展出的真迹来看,被认为是“李白传世唯一书迹”的《上阳台帖》无疑最受关注。这件国宝如何入藏故宫?而张伯驹又是何许人也? 

    原来,李白《上阳台帖》系张伯驹赠与毛泽东主席,1958年中央人民政府主席办公室将其调拨故宫博物院。

    张伯驹(1898~1982年),原名张家骐,河南项城人。虽然他颇工于诗词书画,对戏剧亦有研究,但最为世人熟知的还是这位“民国公子”对收藏的痴迷。由于其所藏法书名画甚众,多为旷世绝品,张伯驹也被赞为“天下民间收藏第一人”。

    张伯驹最初收藏出于爱好。到后来,他以保护祖国文物不外流为己任,甚至变卖家产,亦不改其志。他曾言,“予所收蓄,不必终予身为予有,但使永存吾土,世传有绪”。而他与爱人潘素之间的爱情,“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婚姻,更是传为民国佳话。

    民国时代出现了很多“美而韵”的女子,潘素就是其中一个。一代名士张伯驹,胸怀坦荡、博雅脱俗、命运多舛、充满传奇色彩,而苏州女子潘素就是站在他身后的女人。

    潘素,原名白琴,是苏州望族潘世恩的后代,是一个在中国青绿山水画派有一定地位的女画家。潘素之父潘智合为名门之后,从苏州移居上海后,整天游手好闲吃喝玩乐,家道日渐衰落。母亲沈氏是位大家闺秀,哀怨自己遇人不淑,只有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视她为掌上明珠,在她7岁之际,为她请老师,教她学习绘画、音乐和诗文。她的点滴进步,都给了母亲莫大的安慰。

    然而天不佑人,潘素13岁那年,永远失去了母亲的庇护,迎来了凶狠的继母,从此开始了她噩梦般的生活。几年后,潘素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继母以她擅长琵琶为借口,逼其在青楼操琴挣钱。一个苏州显赫家族的弱女,就这样陷入了不堪的境地。这生不如死的生活,几乎摧毁了兰心蕙质的潘素。已在天国的母亲,似乎听不到女儿的抽泣,任凭她在这声色犬马之地沉浮。

    然而峰回路转,她碰到了今生的至爱——张伯驹。江南才女与北国公子四目相对之时,已缘定终身。张伯驹填了一首《浣溪沙》:“隔院笙歌隔寺钟,画阑北畔影西东,断肠人语月明中。小别又逢金粟雨,旧欢却忆玉兰风,相思两地总相同。”以词表达心声,以才情打动少女的芳心。

    张伯驹出生贵胄,早年与袁克文、张学良、溥侗并列为民国四公子,是集收藏家、书画家、诗词家、戏剧家于一身的旷世奇才。这样的贵公子早有妻妾,但潘素却不知。当日后知道真相后,她已很难从张伯驹身边走开,只为情到深处无话说。相恋一个时期后,他们在潘素的故乡苏州举行婚礼,虎丘山、拙政园、狮子林留下了他们幸福快乐的身影。他们拜访印光法师,皈依佛门。法师为他们取了慧起、慧素的法号,从此“慧素”成了她的字,“素”成了她的名,而白琴这个原名却成为历史。

    张伯驹曾称人生有四大爱好:爱文物、爱女人、爱吃喝、爱读书。爱女人之说,曾是风流倜傥的张公子所热衷的。他在娶潘素之前已有三房妻妾,有媒妁之言的,也有自己娶回家的。然而,张伯驹在认识潘素后,再无风流韵事发生,他的心只系于潘素一个人身上。爱吃喝之说,是曾经一掷千金的富家子弟的生活。但在历经磨难之时,夫妇俩还要朋友接济,能维持温饱就不错了。爱读书、爱文物,却是伴随张伯驹终身的嗜好,尤其是对中华民族优秀文物的痴情,鲜有人能及。张伯驹为了那些珍贵文物,不惜倾家荡产,重金收藏。他的家人都反对他,称他是败家子。只有潘素理解他、支持他,是潘素赞许的目光给了他无限的安慰和力量。这种精神的默契、志趣的相投,是他们相亲相爱一生的基础。1956年,他们将其30年所收藏的珍品——陆机《平复帖》、杜牧《张好好诗》、范仲淹《道服赞》、黄庭坚《草书》等8幅珍贵的书法作品,无偿捐给国家。陆机《平复帖》,是现今传世墨迹中的“开山鼻祖”。虽长不足一尺,只有9行字,却盖满了历代名家的收藏章记,朱印累累,满纸生辉,被收藏界尊为“中华第一帖”。更值得一提的是,几乎让张伯驹“倾家荡产”的隋代大画家展子虔所绘的《游春图》,距今1400多年,被认为是中国现存最早的一幅画作。1952年,他们将其捐献给国家。当年有人愿以240两黄金让出这幅《游春图》,为此张伯驹不惜将自己钟爱的豪宅——李莲英旧墅卖给辅仁大学,换得2.1万美元,又兑成220两黄金,潘素毅然卖掉自己的陪嫁凑足了20两黄金,夫妇合力收藏了《游春图》。抗日战争时期,聪明的潘素为了不让《平复帖》等国宝级的字画出任何意外,将它们一件一件包好,再一件件缝在被褥和棉衣里,随身携带,一路担惊受怕地带出北京。这些字画无疑是他们观赏研习的珍品,倾注了他们毕生的心血。张伯驹曾立下字据,将它们赠送给潘素。但在新中国百废待兴之初,潘素不愿据为己有,支持张伯驹无偿献给国家。

    潘素与张伯驹,不仅是志同道合的神仙眷侣,更是患难与共的恩爱夫妻。1941年,上海发生了一起轰动一时的绑架案,被绑架者正是张伯驹。汪伪的一个师长绑架张伯驹,向潘素索要300万元(伪币),否则撕票。张家名声在外,抗战后家道已中落,并且大部分钱都变成了字画。在危难面前,潘素体现了苏州女子特有的坚韧,在丈夫被绑架的8个月内,她变卖自己的首饰,四处托人打听消息,全力营救。一边是丈夫深爱的国宝,一边是自己深爱的丈夫,两边都要保全。在藏品中,只要随便卖掉一件就足够救人,但她知道不能,卖掉宝物就等于要了丈夫的命。最后在潘素的周旋下,友人们鼎力相助,以40根金条“赎回”了张伯驹,朋友们纷纷称颂潘素侠肝义胆、忠贞不贰的品质。正是因为拥有这种品质,无论张伯驹遭受何种磨难,潘素都不离不弃。

    温柔贤惠是每个女子都应具备的品质,但独立自强却不是每个女性都能做到的,潘素却兼而有之。在与张伯驹相识后,张伯驹为她聘请名师,朱德甫教她画花卉,夏仁虎教她古文。后来,又请苏州名家汪孟舒教她绘山水画,从此潘素专攻青绿山水。毕竟有书香门第的遗传基因,有年幼时打下的绘画基础,潘素的才艺在名师的指点下大有长进。张大千、陈半丁、刘海粟、陶心如等都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常常一起观赏珍藏,一起作画题字。在文人雅士的相聚中,潘素不断吸取艺术养分。她绘的山水画,张伯驹、陈宗藩、孟嘉、傅增湘、谢稚柳等人留下了题记,字与画相得益彰。作画、写字、抚琴、填词,成了他们夫妇生活的主旋律。他们合作了很多书画作品,如《新华梦影图》等。新中国成立后,潘素积极投入新生活,与何香凝一起创作了几十幅山水画。为抗美援朝作画义卖,何香凝夸奖潘素的画壮美、有气势。她与著名画家胡佩衡等合作绘制《大好河山图》,献给毛主席;她与齐白石等合作绘制了《普天同庆》,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3周年;她的《漓江春暖》,得到周恩来总理的称赞,认为“有新气象”,潘素的名字一时在美术界传颂。到了晚年,更是蜚声海外,张大千称其画“神韵高古、直逼唐人”。

    潘素,一个站在张伯驹身后的女性。光芒四射的张伯驹并未挡住世人的视线,她以其高洁的人品、出众的才华赢得了人们的尊敬。潘素是幸运的,张伯驹也是幸运的。如果没有遇上张伯驹,就没有她的幸福生活和出色的艺术成就;如果没有潘素的出现,他的家庭生活就不会那么完美和谐。

    他们是生活上的伴侣、精神上的知音,也是佳偶天成的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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