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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夜里的中国

葛维樱 《 人民周刊 》(

    今宵酒醒何处?我们对一串油滋滋的羊肉串动情,舔着金沙小龙虾的壳子谈心,对着在烤盘上跳舞的鲍鱼妄想。

    根据餐饮大数据分析,中国的餐饮消费的比重,正越来越集中于夜间。那么在宵夜这个看似简单的命题上,我们真正的意在吃吗?宵夜,实际上是一种对于主流文化的偏离,是一日三餐以外的追求。从《周礼》“禁宵行者,夜游者”,再到今天到处高举“身体主义”的大旗。宵夜在生理领域节节退败,然而却在心理领域步步为营。

    我们应该用什么拥抱黑暗?深夜发吃为什么会引起公愤呢?应该感谢某剧引发了全民的“宵夜正义”。我们分兵五路,前往中国最有代表性的宵夜之城广州、成都、武汉、青岛、杭州,宵夜故事不可想象之精彩,为我们打开了一个新的时空。

    青岛的酒量速度是,2小时正好喝完12瓶才有感觉,不然就是边喝边醒酒。面对大海的青岛人更懂得简单的可贵,复杂的鲁菜居然无用武之地。广州人显然用不着睡觉,他们有太多东西要吃。威猛之物,通通入嘴。在环境上,宵夜在这些历史悠久的商业城市里,有赖市民的自治性,形成了地域心态,鼓励市井生活的乐趣。

    对于我们自己,社交、共鸣、沟通,宵夜承载了更进一步的功能,需要在夜晚来临时,在工作和家以外的空间寻觅。“吃宵夜,意味着可以晚回家,有一定的经济能力,这是年轻人成长的标志。”不需要各种仪式感,宵夜是青少年进入成人世界的速成诀窍。采访中我参加了一场“95后”的露台坝坝电影小龙虾宵夜趴,着装要求是穿人字拖和白T恤。自拍的、发朋友圈的、剥虾的、看电影的,暗流涌动,我内心窃喜。

    吃才是我们最重要的社交。信息爆炸的时代,面对面的成本越来越高。点个外卖和吃个宵夜,终究不是一码事。以吃谈趣,是中国人最大的天赋。现在夜晚的玩法太多,无论电影、戏剧、音乐、球赛,最后都要落在一个问题上,吃不吃宵夜?这不是设问,而是邀请。

    趣味,趣在味中。人和人之间需要这个媒介。小龙虾近年来逆袭成了宵夜爆款,其乐趣就在于“剥”。仔细一看宵夜里的大部分食物,都能强行将我们从线上拽到线下。武汉的老巷子里,挥汗如雨的老板、冒着火球的爆炒、乱停的汽车自行车,感染我们的不是吃,是夜晚的状态,是吃宵夜的劲头。我们需要向那灯光、那热闹,走过去。

    明明宵夜是属于城市的,可巨型城市夜并不平易近人。我们选择的五个城市,是地区的中心城市和文化核心。哪个点都吃得到东西,是这些城市年轻人绝对的骄傲。“如果我会做”,一个中国宵夜老板怎么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我现在想吃一口清远鸡,想哈一口青岛啤,想看小龙虾清肠胃,想抱着片儿川碗把汤嘬个精光。

    全球有一半人口不到30岁,他们中一半都居住在城市中,他们是城市的夜的心跳。在Youthful City的评选中,罗列出的最有吸引力的指数包括“数字化”“最佳教育”“美食和最美夜生活”“最佳公共空间、运动和金融服务”等等。排除了北京和上海,不是因为没有夜生活,而是生活方式迅速变化。脏街消失了,全城禁碳了,一点小问题就会将那些活色生香连根拔起。寻求快乐和自我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不单京沪,朋友曾带我游逛东京的深夜食堂,小份烤串加酒,还要赶末班车回住处,难免感叹城市人生活不易。宵夜消费水平已经不低,道义上却始终应该是平民文化的代表。

    打破了禁忌的宵夜,展现的是一幅时代的风情画。吉庆街宵夜店里拿着豹纹比基尼挂历出现的妈妈桑,玉林面馆里不卖白煮蛋的守夜人陈瘸子,这些温柔、疲惫的属于平民的英雄主义和江湖传说。今宵酒醒何处?我们对一串油滋滋羊肉串动情,舔着金沙小龙虾的壳子谈心,对着在烤盘上跳舞的鲍鱼妄想。它们理解我。料宵夜看我应如是。

梦里杀声
蜜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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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夜里的中国
小岭的青檀
思想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