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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笼子”才能关住权力

山西反腐之策的长治实践

《人民周刊》记者 冯旭东 闫志刚 / 特约通讯员 武学军 《 人民周刊 》(

    “六权治本”是山西省委从源头上治理和预防腐败的重大举措。在贯彻推进过程中,长治市坚持辩证思维,强化问题导向,以“两清单、两张图、两平台、两监督”为载体,把权力关进笼子时“接地气、可持续、求实效”,简便易行,群众满意,打造了“六权治本”的长治样本。

    “十八大”后,在反腐风暴中,山西省成为吏治“重灾区”。多名干部落马,一度出现了“晋官易腐”“晋官难当”的说法。严峻的腐败形势不但损害了山西的形象,也把山西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面对系统性、塌方式腐败的严峻形势及改革攻坚任务,重大调整后的山西省委痛定思痛,决心革弊立新,重造“青山绿水”政治生态。 

    2014年10月12日在太原调研考察座谈会上,山西省委书记王儒林强调要在清除发生腐败的土壤上下工夫,并首次提出“六权治本”。“六权治本”即“依法确定权力、科学配置权力、制度约束权力、阳光行使权力、合力监督权力、严惩滥用权力”。12月9日,山西省委十届六次全会作出“实施‘六权治本’,深入推进反腐败斗争”的重大部署, “六权治本”在全省全面展开。

    长治位于山西省东南部,古称“上党”。“上党从来天下脊”,苏东坡的诗句道出了这座城市的风骨与气魄。岁序交替,改革前行。2015年12月24日,一年之后,在全省推进“六权治本”电视电话会议上,长治市委书记马天荣发言,作为地市唯一典型,交流介绍长治经验。

    长治如何扎紧制度的笼子?“六权治本”带来了哪些切实的变化?长治的做法有何借鉴意义?带着这些疑问,记者走进了长治。

    问题导向,顶层设计接地气

    为强力推进“六权治本”,长治市委专门成立了“六权治本”工作领导组,组长由市委书记马天荣担任,市委副书记、市长席小军担任第一副组长,市领导卢建明、李东峰、许霞、郭康锋、马彪担任副组长。领导组下设办公室和政策法规组、评审组、监督问责机制建设组、两平台建设组等4个小组。

    落实省委重要部署,长治市严格按照“六权治本”指导方案积极推进,但在具体过程中以干部群众关心的问题为导向,依法依规进行了制度设计,探索建立“职能科学、权责法定、流程优化、廉洁高效、透明公开、人民满意”的权力运行机制。市委书记马天荣认为,不能把“六权治本”当作一项简单的、阶段性的任务来完成,必须坚持系统思维,做到上下联动、有效衔接,做到持之以恒、久久为功。“六权治本”核心是治权、关键是治官、目的是治本,不能把“六权治本”与便民服务中心等同起来,同时要防止把“六权治本”神秘化、复杂化,不能用一大堆文件、资料来体现工作成果和实际成效,关键在于制定针对性、可操作性强的长效机制,真正实现制约限制权力、防止滥用权力。

    经过半年的探索、实践,全市“六权治本”由点到面、由表及里,逐步深入。制定了《关于进一步深入推进“六权治本”的指导意见(试行)》,形成了全市“六权治本”的顶层设计,围绕“权”字,摸清底数、找到漏洞、画出红线,使每项权力有了“规矩”和“路线”;制定完善《市委常委会议事规则》《市政府常务会议事规则》《实施“三个一批”的实施意见》《加强干部监督管理的意见》《加强基层组织建设的意见》《推行重大决策前的法律咨询论证审核办法》等一系列规章制度,最大程度遏制“不作为”“乱作为”。

    作为前所未有的权力“革命”,除了一把手积极推进,“六权治本”本身也将“一把手”作为权力约束的重点。以加强“一把手”监督管理为重点,各县市区、市直各部门完善和落实“一把手”不直接分管人事、财务、工程等具体事项,主要领导末位表态等制度。针对资源集中、权力特殊、资金密集等重点领域、关键环节,市委专门出台了《长治市“三重一大”集体决策制度》,规范了“三重一大”决策程序。市政府出台《重大项目联合审批方案》《招投标工作若干办法规定》,土地、交通、房地产等11个市直重点部门形成5大类12方面150项制度。

    目前,市县两级与省里对应的45个政府职能部门和试点县的所有乡镇、非试点县的试点乡镇,均比省定时间节点提前2~3个月完成任务并挂网试运行。

    简便易行,具体操作可持续

    “六权治本”之所以在长治开花结果,得益于长治市从依法治权、便民利民的角度进行了制度设计,既克服简单复制,又避免过度复杂,努力做到切合实际、突出重点、简单明了、简便易行。最终形成了“两清单”“两张图”“两平台”“两监督”的基本内容,有了“血肉”的“六权治本”,不再是空中楼阁。

    长治市委政法委研究室主任弓永玲向记者介绍了“两清单”“两张图”“两平台”“两监督”的基本内容。

    “两清单”是指权力清单和责任清单。目的是对所有行政职权开展厘权、清权和确权工作,做到不留死角、没有盲区,实现“法无授权不可为”“法定职责必须为”。

    “两张图”是指编制权力运行流程图和编制权力运行廉政风险防控图。就是把权力运行的路线公之于众,让群众少跑腿,干部多办事,同时把权力运行的流程和风险点梳理出来,最大限度压缩权力寻租空间,让跑关系的无路可跑。

    “两平台”是指政务服务平台和公共资源交易平台。就是按照“方便群众、简便易行、提高效率”的原则,把群众办理的有关事项全部放进平台,能在一个窗口集中办理的不到多个窗口,平台要提供优质服务,缩短审批时间,杜绝暗箱操作。

    “两监督”包括加强内部监督和外部监督。内部监督重点通过建立健全科学管理的内部规章制度,对工作人员和日常工作进行常规、持续、有效地监督。外部监督重点是健全完善党内监督、审计监督、社会监督、舆论监督等监督制度,形成监督合力,提高监督实效。重点对“一把手”、重点单位、重点岗位进行监督,努力形成科学有效的监督体系。

    长治市财政局局长张旭亮介绍说,过去规范权力运行既不全面、又不系统。“六权治本”工作开展以来,市财政局重点关注两个清单和各项制度的梳理,对现有行政权力进行全面“大起底”,给权力厘清了边界。不到一年时间,明显感觉权力运行规范了,而群众满意度也提高了。

    由于权力运行的自由度大大减少,办事效率也大幅提高。“过去审批办事,好多事情都要请示领导,现在按照审批程序,很快就可以办理了,同时自己的责任也大了。”一位政务服务中心工作人员感慨地说,“干部的工作作风和精神面貌变了,工作方式方法变了,群众对我们的评价变了。” 

    山西潞奥路桥工程有限公司董事长陈爱智说:“‘六权治本’让公共资源都在公开平台上交易,招投标明明白白,全过程记录,可追溯,有人捣鬼,被举报一逮一个准,权力规矩多了。”

    效果明显,百姓满意度提升

    “官念”转变,权力规范、办事高效,百姓也得到了更多便利和实惠。

    长治市公安局在全省率先把“服务在线”终端延伸到基层派出所,181项服务事项全部纳入网上办理。潞城市辛安泉派出所所长韩惠珍介绍说,他们通过新媒体,创造了“微博、微信、微电影”三微工作法,实现网上办事、办证,真正做到“让数据多跑路,群众少跑腿,服务群众零距离”。

    2015年4月1日,长治市启用了新的政务服务中心,全市39个行政审批职能部门、20个公共服务部门和4个公共资源交易部门入驻市政务服务中心,通过236个开放式窗口有效运行。政务服务中心全面推行领导现场办公、首席代表负责和行政审批专用章制度,政务服务实行“一个窗口对外、一站式审批、一条龙服务、限时办结、统一送达”,实现了“大厅之外无审批”“中心之外无交易”。

    过去,办一个审批事项,往往要跑遍大半个市区,而许多部门的场外审批,带给市民更多的是无奈。而今,有了“两清单”“两平台”,全力构建起了行政审批、政务公开、资源配置、公共服务和效能监察“五位一体”的综合性服务体系,在对权力进行规范的同时,更全面提升了政府效能。

    在政务服务中心,审批中使用的法定单位公章不再是过去的行政公章,而成了统一的行政审批专用章。只要加盖了这枚公章,就意味着项目获得了通过,同时获得了在全市范围内的通行证。现在,进入政务服务中心39个单位的审批公章全部启用了行政审批专用章。这样,诸如规划、住建等一个部门多个科室审批的项目,只需部门首席代表签字加盖行政审批专用章便可生效。

    别小瞧这一枚小小的审批专用章,它彻底改变了为盖章跑断腿的弊端,提高了行政审批部门的办事效率。一位市民告诉记者:“现在来办事真方便了,原来分散的窗口都集中到了政务大厅,只要材料全,一个袋子交给窗口受理的人,就不用管了,边聊边等着喊号拿证。”

    政务服务中心主任赵华荣介绍说,以“六权治本”为契机,政务服务进行了政务创新,具体来说,就是“从体制创新入手,通过流程再造,规则主导,规范权力运行机制,遏制行政不作为或乱作为,提高行政效能,实现由管理型政府向服务型政府转变的突破”。

    据了解,通过政务创新,现有行政审批事项从法定办理总时限的5322个工作日减少到了2845个,减少了53%;房地产开发项目由380个工作日减少到38个工作日,工商注册由30个工作日减少到了3个工作日。中心试运行以来,已办理行政审批和公共服务事项23.2万件,公共资源交易385件,交易金额约20亿元。市民也从行政审批到医疗保障、住房公积金乃至煤、水、电、气等各个环节都享受到了便捷服务。

    向乡村延伸,关照权力“最后一公里”

    “乡村治、天下安”。乡村两级政府所办理的事项直接面对人民群众,所要解决的问题与群众生产生活息息相关。解决好乡村两级对权力的制约至关重要。

    为此,长治市在农村推行以“一单一图一册一室”为主要内容的“六权治本”运行模式。“一单”即农村基层权力清单,“一图”即权力运行流程图,“一册”即权力运行规范操作监管手册,“一室”即农村便民服务室。“一单”“一图”的内容(包括权力事项、村务工作操作规程、村务工作监督规程、重大事项决策程序、“三务”公开流程、便民服务事项流程等)全部纳入“一册”,帮助村干部厘清“手中权”,明白“肩上责”,让村民明白遇事“怎么办”“找谁办”。它既是村干部工作的“流程图”,又是群众办事的“明白书”,也是党员、村民代表的“监督卡”,深受农民群众欢迎。目前,全市已有1048个行政村完成任务,占到全部行政村的30.3%。

    长治市委提出的“三个延伸”,是实施“六权治本”的重要内容。长治把领导干部信访接待日制度向乡村两级延伸,建立了县委常委包乡镇下访接访、县级领导到信访重点村当事人家中带案下访、乡镇领导干部定期接访、农村干部每日接访等制度,切实把群众诉求解决在当地,把矛盾问题化解在基层。

    在郊区大辛庄乡便民服务大厅,矛盾调节办就两户村民宅基地纠纷问题进行了调解。一位村民说:“过去因为宅基地的事情,来乡里好几趟,找不到人,没人管,搞得我都想上访了,现在各部门都在一起办公,程序我也明白了,政策、法律也清楚了,对这件事情也有了正确的认识。”

    “我吃上低保了,这是大队(村委)评出来的,这样公正,我很满意。”68岁的关长才是壶关县集店乡岭东移民新村的村民,由于自己和老伴患病丧失劳动能力,村里就他低保的事进行“四议两公开”,关长才和村里7位村民的名字一起出现在了公示栏。

    壶关县集店乡岭东移民新村村主任刘书红告诉记者,自从开展“六权治本”工作以来,该村的每项工作都按照“四议两公开”原则来办,每件事情都公开、公平、公正。现在,老百姓满意了,找的也少了,好多事也都明白了。“真正做到了还干部一个清白,给老百姓一个明白。”

    长治市还按照“六权治本”要求,抓整改、抓规范,建立健全了农村集体“三资”管理制度,完善了村账乡审、村账乡管模式,进一步推进了村务、社务、财务公开。壶关县集店乡党委书记、乡长李立堂告诉记者,该乡将规范农村干部财权作为落实“六权治本”的突破口,通过乡级财务分权审批,取消了乡长一支笔惯例,从根本上杜绝了干部胡支乱花、任性作为的现象。

    据了解,长治市将推动“六权治本”覆盖到所有行政职能部门,延伸到所有乡镇(街道)和行政村,确保市直所有行政职能部门、试点县所有乡镇2016年1月正式公布运行,13个县市区所有行政职能部门和155个乡镇(街道)2016年4月正式公布运行,3454个行政村力争2016年6月底全部公布运行。

    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强调:“权力是一把双刃剑,在法制轨道上行使可以造福人民,在法律之外行使则必然祸患国家和人民。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就要依法设定权力、规范权力、制约权力、监督权力。”山西深入推进“六权治本”的“长治样本”,就是这样一场关于权力的自我“革命”和探索。

    权力和“笼子”是一对矛盾体,扎好权力的“笼子”是门艺术,不能牛栏关猫,更不能鸡栏关虎。长治市在加强对权力的制约和监督过程中,注重“接地气、可持续,求实效”,阳光透明,简便易行,效果明显,是“三严三实”作风的具体体现,无论对于构建不能腐长效机制,还是深化改革背景下的简政放权,以及依法行政、科学执政,都有着现实的意义。 

“好笼子”才能关住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