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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间的时代面影

——读郭万新的《草根吉庄》

何南 《 人民文摘 》(

    《草根吉庄》

    作者:郭万新

    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

    本书系长篇纪实文学作品,记录了山西省朔州市吉庄村十五户普通人家改革开放三十余年来的命运浮沉、生存状况及精神追求,见证了在城镇化进程中乡村底层众生面临的冲击与抉择。通过此书,村庄的昔与今、痛与乐、泪与汗,都一一展现在读者面前,引我们看到一个真实的乡村。

    “我们记录着一个时代。”这是《中国纪实文学》杂志的定位,也是激活我们神经的神奇手指。未及沉醉于其任一篇佳作,单单咀嚼这句话,便觉一股正能量扑面而来。事实上,纪实文学在人们心中的分量也是如此——古籍般厚重,有着锐利的质感。今年4月23日晚,“2013中国好书”颁奖盛典在央视播出,作家梁鸿的长篇纪实文学作品《出梁庄记》入选“2013中国好书”,并获首届非虚构写作大奖文学奖。足见,纪实文学作品正披着更多关注、喜爱的目光向我们昂然而不失亲切地走来。

    与梁鸿追随着梁庄人的脚步,讲述着梁庄人故事同时,在山西朔州的吉庄,郭万新也在默默耕耘着他的理想。

    这理想开出的花朵便是长篇纪实作品——“吉庄三部曲”之三《草根吉庄》的面世。

    《草根吉庄》萃取了吉庄15户人家的故事,通过他们的命运浮沉,汇聚成了以吉庄为代表的农村、农民在不同历史时期尤其是改革开放以后的清晰面影。可以说,郭万新“五载积累,走访百余人”,以对农村、对农民的崇敬之心,“写就一个村庄的草根传奇”。

    “吉庄,因为一代门神尉迟恭的传说而闻名,又因为一座古墓的存在而成村;吉庄,六百载的虬枝盘结的老槐叙述着一个家族的聚散离合,两百年的参天巨桑诉说着一段田园的年轻交叠……”甫翻开《草根吉庄》的《引子》,吉庄绵长的历史沧桑便如老酒的香气氤氲而上。

    《草根吉庄》里,不仅久远得发黄的历史可供我们触摸,时代前行的每一个脚步都在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村庄里激起浪花。

    计划经济时代,吉庄如笨重的牛车,缓缓前行,碾出两道深深的辙印,辙印后的人们,既被理想催促、鼓动着,也被时代重压着,喘着粗气,循着并不宽阔的道路前行;

    十年“文革”,善良的吉庄人被时代的大潮裹挟着,风暴一度模糊了方向,但吉庄的人们还是努力校正着自己的人生;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空气里涌动着不安分的因子,人们的发条上得满满的,天空里翻滚着奋进的乐音,林建国、李清、李尚、李全营等吉庄的村民面前的路子倏然充满了诱惑,他们的脚步完全屏蔽了疲惫,只有无尽的兴奋;

    申办2008年北京奥运会期间,改善环境、净化空气、美化家园的宏伟目标既定,吉庄自然也成为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一分子,无数石灰窑关闭,污染环境的企业纷纷下马,吉庄人的命运在改变的同时,也在国家的需要之时做出过自己的最大努力;

    建设新农村的大气候下,古老的吉庄自然也焕发出年轻的活力……

    郭万新以诚挚的心,用充满感情的笔,在《草根吉庄》中虔诚地记录下时代的面影。作为一个读者,不必走进吉庄,只消走进他的字里行间,便能成为沉迷其中的一员;不必成为吉庄的一名村民,但能真切地感同身受。

    书中记下了很多岁月的瞬间,比如,市场经济大潮下,如雨后春笋般起来的吉庄的小卖部;打工潮汹涌时,越来越多的吉庄人进城并带走了吉庄小学校的生源,吉庄小学的老师们无奈而诚挚的坚守;海选村官的过程中,有志者向着目标努力的忙碌背影……当香港的武打片传入内地,吉庄的大喇叭里也传送着“哼哼哈哈”的亢奋;当广州、深圳的时尚成为难以抵挡的诱惑,喇叭裤、大波浪头也自然成为吉庄的寻常风景。吉庄,既是一个村庄,又是一个浓缩了的小社会、小时代。

    关于纪实文学,当代美国文学评论家、牛津大学教授约翰·凯里认为,它必须是目击者所撰写的,或者是根据目击者的叙述所写成的作品。也就是说,报告文学必须以真人真事为依据,题材可以是重要的历史人物或事件,也可以是凡人琐事。郭万新无意间以《草根吉庄》为证据,论证了约翰教授的这一理念。之所以在吉庄的故事前冠以“草根”二字,除了界定该书是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的宗旨之外,还告诉读者,这样的故事,不唯吉庄有,中国的广大农村比比皆是。诚如李炳银先生评介《草根吉庄》所言:“吉庄虽是晋西北的一个普通村庄,但其发展的轨迹与村民的命运却极具代表性。时代的流转,人生的浮沉,朴素的理想,是传奇篇章的永恒元素。”

    郭万新既是个故事的收集者,又是故事的讲述者,他首先让自己成为吉庄故事的感动者,唯心有情,笔才有情;唯笔饱蘸赤诚,文笔才具备感人的力量。这也是纪实文学之所以动人的原因所在,也是《草根吉庄》的魅力所在。

    “小龙女”薛二白终于再嫁给了樊三栓,这喜结良缘的大结局既有个人生活的需求,也有时代发展的力量。生在农村,在应该以男人的强壮为主要生存要素的角色上,一个女子失去了丈夫,不唯在生存的压力远远重于他人,也完全失去了心灵的支撑,她的身心难免生出取暖的渴望;而薛二白周围的人们,包括至亲和关系一般的村民,能够对她投以祝福的目光,不能不说时代的发展令人感动。

    烈士的后代李翠梅,其因烈士女儿而浮沉的生命、生活轨迹颇具传奇性。因没有父亲而一度抬不起头,又在“文革”期间因烈士家属而被网开一面;其爱情与婚姻经历也令人唏嘘:读罢《烈属》一章,掩卷而思,李翠梅之所以俘获才子王兴龙的爱慕,究竟是因为丘比特神箭的威力,还是她名下的白面与工资的诱惑?这一点,连痛定思痛后的李翠梅都闹不清,读者只能由衷感喟:一切都是时代的巨手在起作用,脱离了时代,每个人的人生都会另写。

    吉庄的掌门人林建国既是民选村官的“受益者”,又是为吉庄而放弃自己利益的草根英雄。不论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还是为其父正名,林建国当上了吉庄的支书,他将在生活中跌爬滚打的功夫全部用在了吉庄的发展上,建学校,兴企业,举文化大旗,创旅游品牌……他将创办自己企业的热情移植到吉庄,却又不得不面对吉庄人内容不同、主题各异的眼光和评价。

    《草根吉庄》中的每户人家、每个人物,都既是该书的重要元素,又是印满了时代馈赠的重要社会作品。这些鲜活的人物不仅支撑了一本书的架构,更撑起了社会和时代的宏厦。让我们感到幸运的是,他们不仅在一本书里会聚,更在吉庄、在我们的社会萃聚;更让我们感到幸运的是,我们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草根吉庄》面世的意义在于,它不仅让写作的笔触伸向农村,更将爱和崇敬赋予农民;它不仅写出了农村在时代变迁中的适应和发展,更写出了农民的纯朴、坚强、可敬与可爱;它不仅勾勒出了一个地方不同时代的横截面,更在广袤时空里赋予了农村与农民生存与发展的重大意义。

    2004年12月4日,日本纪实文学作家本田靖春与世长辞,留下了《非法逮捕》《诱拐》《瑕疵——花形敬及其时代》等硬派文学作品丰盈着我们的大脑。一位老人的辞世令我们痛惜,但让老人和无数健在者欣慰的是,他和我们共同钟爱且愈来愈钟爱的纪实文学却像一个性格武断的人走进了我们的视界,不仅如此,我们还衷心地为这武断而高兴。

    不信,请看梁鸿的《出梁庄记》,看郭万新的《草根吉庄》。在它们面前,我们的心会是铁针,被这磁石紧紧吸引。

方寸间的时代面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