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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怀被关押的日子里

柳守忠 《 人民文摘 》(

    1969年初春的北京西郊,春寒料峭,阵阵刺骨的寒风卷着沙砾,摇撼着路旁的大树。这一切,使得位于海军司令部和空军司令部中间的那一座俄式别墅小院——什仿院,更显得阴森、孤寂。

    对于刚从江苏入伍来到首都警卫部队某连执行监护任务的新战士茅飞来说,这里的一切显得陌生而又好奇。茅飞第一次在一号哨位上值勤,就和他监护的对象打了个照面——他个子不高,但身板挺直,一看就是经过战火洗礼而训练有素的军人。他就是彭德怀! 

    喊“报告”,转移“提审” 

    长期过着被严密监视生活的彭德怀,已经习惯了那机械般的程序:清晨6点起床,一天中每件事都先喊“报告”,取得值勤哨兵同意后方可进行。 

    “报告,我要洗漱。” 

    哨兵表示同意。 

    彭德怀每次洗脸都要洗头,打上肥皂后使劲地用手揉搓,最后把脑袋栽到脸盆里冲洗。他的洗脸水和室内的用水,一年四季都是冷水。他室内始终保持着一脸盆干净水。早晨洗漱完毕,他开始叠被子。他整理床铺的格式也和战士们一样,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没有丝毫的马虎敷衍。 

    洗漱、叠被完毕,他照例报告:“我要解个大便。” 

    “等一等,”哨兵回答。 有时一等就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 

    那天彭德怀连续报告了四五次,哨兵回答依然是“等一等”。他被憋得实在受不住了,终于咆哮起来:“你不会下个命令,叫我不解大便吧!” 

    彭德怀哪里知道,关押他们的这座什仿院的后院,只有一个坐式抽水马桶,被监护的人员都是在起床后才能大小便,大家只能轮流着上厕所,不等一等又有什么办法呢? 

    吃完早饭后,彭德怀就坐回到办公桌前,举着一副放大镜看书报。当时,每天发给他们一份《人民日报》。他的桌子上还摆放着《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卷。他每天认真地看完报纸后,就反复阅读《毛泽东选集》。上面用红蓝铅笔、钢笔和圆珠笔画满了道道杠杠,还记了不少密密麻麻的笔记。 

    看书累了,彭德怀喜欢在屋内活动一下身子。每到这时,他就要报告:“我要活动活动。”哨兵也会随口应道:“可以,你活动活动吧。”彭德怀立起,在十几平方米的室内,时而踱来踱去,时而大步走动,有时还练正步,或双手一抬一落,不断地运气,进行深呼吸。他就像一头被关在囚笼里的猛虎,再也不能像当年那样骑在骏马上叱咤风云、征战千里了。 

    彭德怀又要被带去审讯了。 

    中央专案小组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提审彭德怀一次。通常是上午早饭后,一辆红旗轿车驶到一号门前,将他和负责监护的哨兵一起带走。

    一次,茅飞想跟着彭德怀进审讯室,被一名长得白白净净的专案人员挡住。他只好立在院墙外等着。每次审讯,彭德怀总要和专案组的人发生争吵,往往气得面红耳赤。  

    “马克思都不收我” 

    转眼到了盛夏,骄阳似火,烤得人汗流浃背。彭德怀的监护房里,更是闷热得像一个蒸笼。彭德怀穿着裤头、汗衫,还是不断地用报纸当扇子扇风。自从被打倒受监禁后,他身上就患了皮肤病,尤其是夏天更严重。每次洗澡后,他都要浑身涂上药膏。背上够不着,茅飞就进来帮他涂,还常劝他给中央写个报告,请求住院治疗。 

    彭德怀总是这样说:“不麻烦组织了,我身体还能挺,实在熬不下去时再说吧。比起死难的烈士们,我还是幸运儿呢!” 

    茅飞知道,彭德怀为了革命事业,一生无子女,只有一个侄女彭梅魁在北京。他只是在没有衣服换洗的情况下,才叫监护他的哨兵到他侄女那儿取来他的旧军装。他的全部家当就是墙角那只小皮箱,里面仅仅装着两套旧军装,最好的一套还是他当国防部长时穿的马裤呢将军服。1959年秋,彭德怀离开了中南海的住地永福堂,搬到挂甲屯吴家花园时,他把自己的元帅服和勋章、奖章全部上交中央了。他很坦然地说:“凡是当老百姓用不着的东西,我都不要。”

    恶劣的生活条件和沉重的政治压力,使彭德怀经常生病。有一次,他发高烧达到40度,嘴唇起泡,浑身发烫,哨兵马上报告连长,连长立即请示中央专案组。最后报请周恩来批准后,茅飞和另外两名战士将彭德怀送进301医院治疗,住在西楼将军楼204室。 

    经过紧张的三天抢救,彭德怀才清醒过来。 

    一天,茅飞和彭德怀正聊着,专案组的人突然来到病房,他们看了彭德怀的气色和病历,马上通知哨兵让彭德怀出院。其中一个高个子的还说:“放心吧,他死不了!” 

    彭德怀一听,愤怒地吼道:“是的!我不会死的!我向马克思报了几次到,马克思都不收我,让我回来了!我不能戴着这顶‘右倾机会主义’的帽子死掉!这顶帽子不摘,我是死不瞑目的!” 

    茅飞发现,只有彭德怀暴怒的时候,才能看出他当年挥师百万、斗志昂扬的雄姿。 

    “我要见毛主席”

    有一天,彭德怀抽一个机会对茅飞说:“你关心我,这个情我领了,但是我劝你还是和我划清界限,不然你会受连累的。我的侄女经常表示想来看望我,我没有答应。我怎么能连累你们呢?我不怕死,死对我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了。现在的问题是许多事没有搞清楚,我要活下去,我要见毛主席!” 

    每次在被提审的时候,他都向中央专案小组的人要求重新工作,要求见见毛主席和周总理。有时候他还激动地喊道:“我身体还可以干几年,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工作?我还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为党再工作几年啊!” 

    每当茅飞听到彭德怀对他们大声要求出去工作时,他的心就像被刀扎了一样。  

    斗转星移,不知不觉寒冬降临。按专案组的规定,冬天,每星期允许彭德怀洗一两次澡,由值勤哨兵带他到海军司令部大院的一个小浴室去洗。一次,茅飞带他去洗澡时,彭德怀像顽童似地悄声问:“你说快了吧?” 

    茅飞心里很难过,但嘴上还是安慰他:“我想快了。” 

    彭德怀微笑着说:“既然‘九大’开过了,文化大革命也要结束了,还关我干什么?放我出去还能给国家做点贡献嘛。” 

    彭德怀哪里知道,在黄永胜的指使下,“彭德怀专案组”写了一份《关于反党头目,里通外国分子彭德怀罪行的审查综合报告》,说什么“彭德怀一贯反党反毛主席,里通外国,罪行累累,证据确凿。在被审查期间,态度不老实,时常出尔反尔。我们建议:撤销彭德怀党内外一切职务,永远开除党籍,判处无期徒刑,终身剥夺公民权利。” 

    彭德怀至死还蒙在鼓里,希望有朝一日重获自由,为党、为人民再尽“绵薄”之力! 

    1974年11月29日15时35分,彭德怀与世长辞,结束了他76岁的顽强生命。 

    最后关于自己的“案子”,彭德怀只讲了这样一句:“已经审查我八年了,现在还没有结论。”

    摘自《炎黄春秋》200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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