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广州夜景。 |
三十五年前的一个秋天,我与一同入伍的战友,坐了二十八个小时的火车,来到广州。到达时已是夜幕四合,三辆绿色军用大卡车,接上我们,把我们从火车站拉到了大沙头码头。下车整队,依次登船,分领床位。等到船徐徐离开码头,将要驶离广州时,我才从匆忙中回过神来——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广州这座城呢!
马上推开舷窗,探身远望。此时的广州城已是华灯初上。长长的沿江马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楼房如森林一般,从岸边往远处铺陈开去,层层叠叠,错落有致。从楼间、地面等不同角度,照射出一束束灯光,令这座城市绚烂无比。更有灯光铺洒在了江面上,于是江面就像被盖上了一层锦。船在波光粼粼的江上行走,不经意间划出扇状的航迹,荡开了层层的涟漪。
这是我对广州的最初印象。
第二年春天,我奉命到广州黄埔造船厂接船时,教导员派我到市里购买办公用品。吃过早饭,我带着教导员给我的一百块钱,兴冲冲地出发了。乘上船,渡了江,在新洲汽车站坐上公共汽车,驶过稻田草地,又在赤岗转乘14路车,再行驶一个半小时,才进了城。在城里,我看到了大名鼎鼎的海珠桥,见到了穿城而过的滚滚珠江,大街两边的商铺挨挨挤挤,百货大楼里的商品让人眼花缭乱。下午4点钟,我在北京路新华书店,买到了信纸、笔墨等办公用品,然后又走了三个小时,沿原路返回到新洲渡口。
新洲渡口是去往黄埔岛的一条重要通道。渡口码头上,人头攒动,除了候船的人之外,还有卖花、卖零食、卖衣物的人。那天,我忙着购买办公用品与欣赏广州的美景,一时忘记了吃饭。等到买了船票,才发现军用绿挎包里仅剩三毛钱,肚子也开始饿的咕咕叫。这时候,一位卖甘蔗的阿婆蹒跚地走了过来。阿婆好像看出了我的窘迫,她右手拿着砍刀,左手提着一根甘蔗,噌噌几下,削去甘蔗皮,再一刀下去,将甘蔗砍为两截,把其中一截递给了我。阿婆说,一看你就是口渴了,这是我家自己田里种的,很甜的,你尝尝。我接过甘蔗,感动不已,咔嚓咬上一口,一股清爽的甘甜,瞬时流遍全身。那恐怕是我一生中吃到的最甜的甘蔗了,后来每次想起,就感到特别温暖,连记忆都变得十分香甜。
时光飞逝。2010年,我转业到广州工作,从此在广州城里扎下了根。那一年,全市上下都在为举办第十六届亚运会而忙碌,我则有幸成为第十六届亚运会组委会的一员。那段时间里,我在这座城市里整日奔忙,考察和验收与赛马比赛相关的各类事项。一次,我陪三位技术专家到黄埔岛去。那时候,去往黄埔岛的陆路已经打通,珠江之上建起了几座跨江大桥,珠江南北的人们,驾着小车在桥上风驰电掣,完全告别了“摆渡”时代。当年新洲到赤岗的稻田草地上,建起了广州国际会展中心,每年春秋两季,那里都是客商云集。城内的内环路,凌空飞架,有时开车行驶在内环路的高架桥上,感觉似乎是在云中行走,或是在高楼间穿行。地铁从自助售票、动力牵引,到站内设计、线路布局,无不体现着劳动的智慧。过去乘车要数小时、骑车需一天的路程,如今坐上地铁转瞬即达。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广州是一座奔波忙碌的大都市。但在我的内心深处,广州有着令人舒适的恬淡和安闲。广州人很会享受美好的生活。每当周末或假日,步入公园,放眼四望,榕树下是挥着彩扇跳舞的人群,湖水边是排着方阵打拳的队伍,亭台中有人围在一起下棋,曲桥旁有人打着铜板说书,戏台上还飘荡着宛转悠扬的粤剧……我常常陶醉于这种怡然自乐的图景之中。
广州人特别喜欢喝早茶,在早茶中品尝着生活的韵味与日子的绵长。早年间,有亲友从中原家乡来。第二天一早,我就叫醒他们,说要带他们去喝早茶。亲友们听后,满脸不悦,纷纷抱怨:大清早的,不管我们吃早餐,反而让我们去喝茶?我笑而不语。等到了饭馆,看着满车的虾饺、凤爪、排骨、肠粉、叉烧包、艇仔粥等等各种美味小吃,一一端上桌来,亲友们才啧啧称叹:这哪里是喝茶?这分明是丰盛的“晨宴”呐!
每逢有亲友来广州,我都会滔滔不绝地向他们讲述这座城市的特质,譬如,美丽、务实、包容。我一口气能说上好多条,但有时仔细一想,似乎又总是说得不够全面。就像我们喜爱的家,心里想着都是好,但真要说清楚到底好在哪里,却又不知道从何处措辞一样。
广州,一座美得像花一样的城市,我衷心希望她永远美丽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