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是我国第一批口述型非物质文化遗产,被称为百花园中的一朵“兰花”。尤梅俊是新中国成立后江苏省第一批学习昆曲的学生,在退休后致力于传承昆曲文化。他把这朵“兰花”带到澳大利亚,与一群爱好昆曲的年轻人成立了布里斯班昆曲社,让昆曲在大洋彼岸生根发芽。
一生昆曲缘
尤梅俊今年已经83岁高龄,但他仍清楚地记得60多年前踏入昆曲大门的情形。1956年,一出《十五贯》唱遍大江南北,使昆曲事业受到国家关注。作为昆曲发源地,江苏决定建立专门教授昆曲的学校,又在江苏的中小学校发掘学习昆曲的好苗子。
尤梅俊小学时担任少年之家合唱队的领唱,因良好的嗓音条件被戏曲学院破格录取。他生于书香世家,父母都是教师。尤梅俊回忆说:“当时我的父母不同意我学昆曲。我的老师劝了许久,母亲先松了口,最后父亲也同意了。”
进入学校后,他先学习了两年基本功,然后才专门学习演唱巾生。昆曲有“生、旦、净、末、丑”五大行当,其中的“生”又称“巾生”,扮演青年男性角色。尤梅俊学戏的时候,被老师要求一遍遍地唱,直到完全掌握要领。
遗憾的是,离开戏曲学院后,尤梅俊没有从事戏曲艺术工作,而是入职中国空分公司。直到60岁退休后,尤老先生才重回阔别已久的昆曲界。2001年5月,苏州昆曲传习所所长顾笃璜邀请他到传习所工作。他在顾笃璜面前唱了一段昆曲《牡丹亭·游园惊梦》,被顾老先生称赞道:“他唱的巾生是巾生。”
尤梅俊解释这句赞赏:“昆曲中巾生标准的唱法叫‘龙虎音’,要求声调有大有小,中间变换没有棱角,这个是很难练的。”
尤老先生有着深厚的昆曲底蕴和丰富的昆曲知识。他介绍昆曲讲究标准,一个曲牌是一段唱词,中间还有念白和舞蹈,要求表演者一气呵成地完成一个片段。昆曲的发音叫“中州韵”,同样讲究颇多。“昆曲里的门道我可以说上两天。”老先生谦逊地说,“昆曲博大精深,像我们这般水准的人是学不透的。”
如今尤梅俊随女儿一同定居在布里斯班,也把昆曲传承事业带到海外。他说:“我的老师希望昆曲能一代接一代传下去。我的父亲也说,人的一生很短暂,最好要为后人留下一点东西。我要把我所学的昆曲都留给后人。”
澳大利亚首个昆曲社
重回昆曲界后,尤梅俊除了在传习所和昆曲进修班教授昆曲外,还创办曲社培养业余昆曲爱好者。他在苏州创办了优兰昆曲社,又在澳大利亚创办布里斯班昆曲社。昆曲蕴含丰富历史文化,但也因此抬高了观赏门槛。尤梅俊说:“一个剧种要是没有了观众,这个剧种就不复存在了。我创办曲社就是要培养懂昆曲的观众。”
因女儿定居澳大利亚,几年前每到七八月份,尤梅俊都会到澳大利亚探望女儿。当地一群喜爱昆曲的大学生,听闻他的故事之后,登门拜访向他讨教昆曲。一开始,闲来无事的尤梅俊便和几个好学的年轻人在家里聊聊天,拍拍曲,偶尔唱几段。前来拜访的学生越来越多,甚至附近的邻居也跟着学起来。
美好的时光悄然过去,尤梅俊离开布里斯班时,学生们很不舍,而尤梅俊也想把昆曲带到海外。双方一拍即合,在2017年成立布里斯班昆曲社,这是在澳大利亚成立的第一个昆曲社。尤梅俊在中国时,曲社里有昆曲基础的成员就带领其他人跟着视频学昆曲,待尤梅俊回到澳大利亚再纠正错误之处。
澳大利亚夏季天气炎热,昆曲社通常在尤老师家里开展活动。当天气好转时,成员们转移到布里斯班南岸公园练习昆曲,公园里还有一座孔子像。尤梅俊解释说:“因为那里有中国传统文化的味道,而且也可以扩大昆曲的影响力。我们不能一直在我家里闭门造车。”
尤梅俊注意到,在中国教昆曲时,还有韩国人、日本人、英国人等外国学生千里迢迢到苏州学习昆曲。这些学生虽然不懂中文,但他们会认真地模仿老师的发音,还用自己的语言将音调标注在曲谱上。在澳大利亚,反而都是华人学生来学习昆曲。
隔行如隔山,这句话在昆曲中同样适用。因为学习昆曲的学生里女生比男生多,只学过巾生的尤梅俊,为了在澳大利亚更好地教授昆曲,还特意学了花旦的表演方式。在一次次演出过程中他摸清了花旦的表演程式。尤梅俊是一个负责任的老师:“我一定要把‘旦’的表演做好,不能误人子弟。”
双向奔赴传承昆曲
在尤梅俊身体力行传播昆曲的同时,他的学生们也积极参与其中。这些学生同样喜爱着昆曲,为昆曲传承尽心尽力。
小波是昆曲社的社长。入社后,她先是学习表演《牡丹亭·游园惊梦》中的旦角,之后又学习了《山桃红》等巾生唱的曲子。小波说:“昆曲的腔确实要比其他的戏曲难学,但只要你学会了一首,其他的曲子你就能触类旁通了。我很喜欢这种有韵味的教学。”
昆曲社成员丁悦是苏州人,小时候就梦想着学习昆曲。刚进入昆曲社时,她一字一句跟着尤梅俊学习昆曲演唱,学会的第一首曲子是《牡丹亭·游园惊梦》中的《绵搭絮》。“昆曲入门并没有这么简单,可能你学了一节课之后,一出门就都忘了。”丁悦说道,“身在澳大利亚,昆曲寄托了我对家乡的思念。”
为了更好地宣传昆曲,昆曲社在国内外社交媒体创建“布里斯班昆曲社”账号,上传昆曲社演出照片,或是宣传日常活动,邀请当地华人体验昆曲。昆曲社成员既有年轻学生,也有70岁的老人家,都积极参与曲社的活动。
除了网络宣传,曲社经常在当地大学和社区表演宣传昆曲,春节、中秋节、端午节、多元文化节等节日都有他们的身影,有时也会被邀请开展昆曲推广讲座。昆曲社的成员也很乐意参加这些活动,尤老师则是昆曲社表演的主力。小波说:“大家愿意看尤老师的演出,因为很好看,很专业。”
澳大利亚本地人也喜欢看昆曲。虽然不懂中文,但他们通过昆曲社介绍的英文梗概以及演员的动作眼神便可领会一二。他们也被昆曲华贵的服饰和演员优美的身姿所吸引。丁悦记得有一回演出的时候,即将登台的演员在楼道练习演唱《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结果发现几个当地人在楼上围观。丁悦笑道:“他们其实很感兴趣,但又不敢打招呼。”
尤梅俊认为,昆曲在传承中不能改变传统。在教学时,他不仅保持着曾经老师们教授的传统的昆曲唱腔,也习惯使用工尺谱教学。尤老先生说道:“就像我们苏州的北寺塔,如果门窗全都换成新的,那还算古迹吗?所以一定要保留昆曲传统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