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一行,其实就是奔着天池去的。
多年来,在我为数不多的几个执念中,有北京天安门,有八达岭长城,有杭州西湖,有桂林山水,有敦煌莫高窟,当然还有长白山天池。前面的一二三四五,在不同的年龄段,我已陆续抵达,没想到唯有天池,竟然在我年过半百的时候,才得以一睹真容。
我的故乡是云南,在距离我居住县城一百多公里处,也有休眠火山群——云南腾冲火山群。我去过腾冲多次,也看到过被称为“小富士山”的打鹰山下那个巨大的被绿色植物包围的坑,于是我想象天池就是在那个大坑的基础上蓄满了水,不知道水的颜色是蓝色的碧绿的还是昏黄浑浊的?于是那个执念更加强烈:我一定得站在长白山上,看看那一池水到底是什么颜色。
去天池路上沿途的北方树种,让同行的我们感到惊讶!那深深浅浅的秋色,一丛丛一簇簇,为长白山平添了几分迷人之气。在一个南方人的眼中,北方分明的四季景色是极具魅力的。意想不到的是,以为少雨的北方却一直在下雨,不少人都担心上山后看不到天池的容颜。我却坚定不移地相信,这童年就种下的执念种子一定会冲破一切阻碍。据说长白山古称“不咸山”,“不咸山”亦是“有神之山”的意思,神山上的那一池仙水,一定会为远道而来诚意满满的我揭开神秘的面纱。
徒步上山的时候,风有些大,似乎就是这狂野的风,将连绵不断的雨吹跑了。行至山顶,已是晴天。长白山天池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火山口湖之一,因为天池的海拔比较高,经常是云遮雾绕,以至于一年中有大约2/3的时间是无法看清楚的。
站在2691米的高地,当风将最后一丝云雾从湖面上扯开,那一汪幽蓝的水出现在眼前时,我惊呆了,内心找不到任何词句来形容它。我想起一首老歌曾唱过:有人说,高山上的湖水,是躺在地球表面上的一滴眼泪,那么说,我枕畔的眼泪,就是挂在你心间的一面湖水……这似曾相识的一面湖水呀!正是我心间的那一面湖水,苍凉是它的底色,而生生不息亦是它的本色。长白山天池形成于1200万年前地质造山运动,早在人类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造物者的强悍与慷慨,让微不足道的人类在无法计算的漫长岁月中,还能站在这高山之巅,见证地球不断演变后留存的痕迹。我们来过又离开,数十年短暂的生命历程,渺小如尘埃,却仍然得以立足于这片历尽风雨却仍旧坚实的土地上,这是多么神奇而又让人惊叹的事情!
面对长白山各具其名的十六座山峰,面对这一池深不见底的湖水,我轻轻闭上双眼,让安静下来的灵魂与这里的山水对话。那一瞬间,我的眼里竟蓄满了泪水,我感受到了天地之间有种莫名的力量,穿越时空而来,将我紧紧围住。我感受到了爱、和平、暖意、平衡、包容、纯洁与静穆,不禁感恩这样的相遇,感恩这方山水丰厚的赠予,从生命循环往复的繁衍和消亡的角度来看,这或许是我们无限生命中又一次的重逢。
山顶的风再次猛烈地吹来,我张开双臂,迎接这太古时代山山水水赐予的灵气与自然精粹。天池四周被包裹着的火山岩团团围住,云层也不示弱,密匝匝地连接山体,笼罩住整个池面,天池碧蓝的水色在层层包裹下显得更加幽深神秘,仿佛另一个星球跌落的圣物,神秘中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来自远古的力量,慰藉灵魂,熨平创伤。
不咸山上有天池,我从千里之外来,放下日常辛劳和琐碎繁杂,从这一方山水之中获得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