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知道600多年后,自己镇守37年且终老于此的城市会以“塞上湖城”定位,朱旃定会感叹,下令修建丽景园多么前瞻。
朱旃是朱元璋第十六子,被封庆王,就藩宁夏。当年,思念江南的朱旃下令把宁夏镇城(今银川所在地)东郊的王府果园改建为消遣自娱、吟诗会友的东湖,并在其中修建了一座水上乐园——丽景园。公元1408年的端午节,朱旃在新建成的丽景园宴请宁夏镇城重要的官员、诗人,兴奋地让人朗诵自己创作的《端午宴集丽景园序》。丽景园成了朱旃每年夏天必去的游乐之地,他在那里创作了诸如“鸣鸠频唤雨,布谷苦催耕。麦浪因风起,戎葵向日明”的诗句。
朱旃对湖的偏爱与重视,开启了这座边城敬水、乐水的习俗。如果说流淌了千年的汉渠、唐渠、昊王渠是养活农田的血管,是百姓眼里收成的保证,是一篇篇关于民生的报告文学;纵横于城乡间的七十二连湖,便是水草、鱼类、湿地的床,一道道古老的波光成就了“月湖夕照”“东湖春涨”“连湖渔歌”等人文与自然景观,是这座城市轻声念诵的一首首朦胧诗。
城是美人,湖是痣。银川的湖和这个城市一样,低调、精致却韵味十足,少了一分张扬,像大西北的农家女子低调而沉稳,不仅为银川赢得了“塞上湖城”的美称,让它拥有西北地区众多城市羡慕的“肺活量”,也让市民过上了有湖的生活。
城是湖的岛屿,湖是城的镜子。对于城市居民来说,垂钓、滑冰、荡舟等因湖而生的休闲运动以及城市扩建形成的格局,让大家觉得湖就在眼前晃动,在家门口的公园里隐居,在公交车路过的林带里自我沐浴。
二
在银川,河是渠的祖先,渠是湖的家乡,湖是湿地的子宫。河分出的水流淌过古渠,干渠、支渠、分渠、毛渠等渠系造就了众多的湖,湖衍生出一片又一片湿地。
唐徕渠和汉延渠像银川的上下眼皮,沿渠栽种的古柳在初春绽放出一抹抹嫩绿,像城市之眼的眼睫泛漾着春意;秋天,古渠周围大片大片的稻田,在风的吹拂下仿佛橘猫朝天露出的金黄肚皮,起伏如乐谱上的音符。如果把唐徕渠比作银川的上眼皮,唐徕渠往西10多公里,纵贯南北的西干渠给银川之眼割出了一道双眼皮;汉延渠是银川的下眼皮,它东边的惠农渠像是在下眼圈也割出了一道双眼皮。
在一道道睫毛般的古渠呵护中,银川眨动着温润、优雅的城市之光。
对于老银川人来说,渠的实用性让他们觉得渠比湖亲,红花渠是明代专门为浇灌给朝廷进贡的红花而建,唐徕渠、西干渠、汉延渠、惠农渠、民生渠、五七渠、第二农场渠等渠道主要用来浇灌良田。穿渠而过的渠水,带给庄稼、林木以力量,带给城市居民以天然馈赠,还有“中国人居环境范例奖”“国际湿地城市”这样的荣誉。
城如春柳,渠是风。2公里长的典农河被凿通,也贯连了古今。公元前112年,北地郡上河典农都尉冯参受朝廷所派,在今银川市兴庆区东郊掌政镇洼路村督修“北典农城”,为银川建城之始。典农河和银川最早的乳名之间,虽然相隔2100多年的时光之河,但“典农”二字,却像一根银针将它们穿在了一起。
典农河为银川提供了一条水的新路,当沿岸出现一幢幢新楼盘,逐渐兴起的酒吧茶楼披上迷离的灯光和音乐的夜衣后,市民们才发觉这是一条流银之川,是真正的浓缩版“银川”,它无异于南京的秦淮河、太原的汾河和聊城的徒骇河扮演的角色。
典农河和西湖改造出的阅海,让“湖城”的水在内容上更加丰富,是一幅集合了河、湖、海、渠、湾、塘等形态的立体水卷。
三
古渠和湖泊,一直是驻守于此的王爷将官、投笔从戎的边塞诗人甚至来到这里的帝王赋诗歌颂的对象。明清时期,无论是王琼、杨守礼、俞益谟、赵良栋这样的高级将领,还是康熙这样的帝王,面对浩浩如河的古渠,诗歌创作的阀门如渠闸一样打开,他们都留下了关于古渠的诗歌。
这座水做的城市,每一寸土地都湿润如三月的柳芽,自然就带来大面积的稻田、数量庞大的鱼类以及钓鱼爱好者。水以水的形态出现时,人们可以池塘钓鱼、龙舟比赛、水边烧烤、稻鱼空间游玩、滨河大道上兜风;水以冰的面孔出现时,人们可以冰钓、滑冰、打陀螺……水带来的“慢”生活,让这座城市仿佛一锅文火炖着的大菜,冒着一股悠闲的热气,弥漫在城市的每个角落。
这是一座水做的城市,有着温润、谦逊、乐善的城市性格,自然也有着水一样的品行。银川和水互为镜子,从容地打发着各自的岁月,映照出对方的状态和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