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月,秦怡老师去世的消息传来,我身处西班牙,只能在遥远的巴塞罗那挥泪向秦老师告别,愿她老人家一路走好,在天堂安息。
和秦老师最初交往是在2003年冬季,我们邀请孙道临和秦怡两位表演艺术家到西班牙参加中国和西班牙建交30周年庆典活动。那时,秦老师已是耄耋老人,但走路的姿态、讲话的声调、看人的眼神一点没有高龄老人的步履蹒跚和老态龙钟,她在朗诵长诗“一个人的一生只有三天,昨天、今天和明天”时,目光炯炯,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有次在秦老师家里,我问她,大家都很费解,为什么您有如此健康的体魄,而且皮肤这么好?秦老师回答,我的生活信念用两个字来概括,就是“算了”。我听后很是不解,如何理解这个“算了”?秦老师笑笑说,这个“算了”就是不去和人计较,不说斤斤计较,就连吨吨的重量我都不去计较,这就是“算了”的含义。秦老师接着跟我述说了很多她遇到过的艰辛的生活往事。
2005年,有家企业举办成立5周年庆祝大会,邀请秦怡出席并表演电影片段,秦怡答应出席,但条件是不准借机做广告。事后,那家企业居然在媒体上刊登出大幅广告照片,把秦怡当作他们企业产品的代言人。秦怡非常气愤,一怒之下将这家企业告上法庭,后来那企业派人来向秦怡道歉,恳请秦怡撤诉,最后秦怡也是用“算了”“给人家一条活路吧”的理念作了撤诉的决定。企业负责人听后很是感动,称秦怡用行动教育了他们做好企业的理念和准则。
这就是秦老师的大度和她“算了”的人生理念,也是秦怡老师能活到100岁的缘故之一。
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2017年巴塞罗那比克国际电影节授予秦怡终身艺术成就奖的事。比克国际电影节主打亚洲电影,每年选一个国家作为协办国,被选上的国家可以以多一倍数量的电影参赛。这年的电影节,中国被选为协办国,电影节还邀请巴塞罗那孔子学院参与电影节评选工作。巴塞孔院向电影节组委会提议设一个终身艺术成就奖给中国表演艺术家秦怡,并邀请秦怡来西班牙的比克接受电影节颁奖。巴塞孔院中方院长委托我转告秦怡老师。此时,我正好在上海,马上去了秦老师家将此佳音告知秦老师。秦老师听后非常高兴,她仔细询问了比克电影节的情况以及何时动身等问题。但秦老师说,她必须征求医生的意见。两天后,秦老师告知我,她赴西班牙的申请没有得到医生的许可,因为去欧洲参加活动,不仅路途遥远,时间过长,万一有个紧急情况,身边又没有医生陪伴,危险系数很高。
电影节组委会请秦老师在家里录制一段获奖感言用于在颁奖仪式上播出,同时秦老师委托我代她在电影节上领奖。秦老师速度极快地将获奖感言写好,并用大字写在大纸上以便边看边念,我请来摄像师和灯光师朋友在她家里仅用了45分钟就将获奖感言录制完毕。
电影节上,比克市长亲手将秦怡终身艺术成就奖交到我的手里,并叮嘱我一定要将奖状亲手交给秦怡,市长说,这是我们电影节开办以来颁发的第一个艺术成就奖,台下一片掌声。接着播放秦怡的电影片段和她录制的获奖感言。西班牙电影界同行都啧啧称赞秦怡是不打折扣的东方美人,颜值一流,演技一流,给她授予终身成就奖也是比克国际电影节的荣耀。
我拿着奖状匆匆赶回上海,但此时秦老师已因健康原因入住东方医院,我又匆匆赶到医院将奖状亲手交到秦老师手中。秦老师很高兴,她说,我一生也得过一些奖,西班牙的艺术奖还是第一次,因此很欣慰。当时秦老师的精神状态很好,和我们聊得眉飞色舞,她希望有生之年二度访问西班牙,她说:西班牙真美,很喜欢这个热情奔放的国家。
2020年,我正准备回国看望秦老师,孰料疫情来袭,回国和探望秦老师成为奢望。原本预计今年底应该可以实现回国探望秦老师的愿望,孰料今年5月竟传来她逝世的消息,让我悲伤无比。2017年的医院一见,成了我和秦老师的最后一面。
秦怡老师“算了”的人生理念也在鼓励我,时时要做“算了”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