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巴腹地的陕南,最早迎接秋天的是和迎春花一样灿烂、热烈的葵花。暑热渐渐退去,随着一抹葵黄为季节铺展出迷人的大地封面,雨露和秋风也开始在阳光下酝酿更丰富的色彩,直到层林尽染,万山斑斓。
这些年,在秦巴山地、汉江沿岸,每逢夏秋之交,总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葵黄。葵花不再是大地画布上的寥寥数笔,而是已成为一片泛金的汪洋,是可以和碧绿一较高下的另一个色系。十亩、百亩、千亩的葵花,和鱼米之乡的稻田一般,用一浪高过一浪的金黄,紧拽住我们的视线。
怒放的葵花让千里沃野金波荡漾,向云雾袅袅的青山脚下流淌。随着葵花的盛放,黄土地迎来又一个花期。葵花的周边,朵朵明丽的小花在阳光下调皮地眨着眼睛,葵花则高高扬起圆圆的脸盘,每一枚花瓣都流溢出光彩。灼灼葵黄不失为花海里最夺目的色彩,相比早春的桃红李白、盛夏的草木葳蕤,葵花更为光鲜和明媚,它为夏秋之际的天空增添了活力和遐想。盛开在蓝天白云下的葵花,许是日头用万缕金线在大地花绷上刺绣出的另一轮日头,金黄的针脚如花瓣细密匀称。
葵花也是好客的花、热情的花。游人循着葵花的芳名而来,就像葵花逐日那般。与其说游人结伴前来赏花,倒不如说,他们躲开喧嚣,在青山碧水间用心倾听葵花和苍穹的对话。他们更想看到,每一朵葵花是如何在阳光下耸立成一座伟岸的大山,让高天和厚土有了无限接近的可能。甚至有人蹲在地上,变换一种视角,仰视头顶的这轮葵黄。他们猜想,或许只有拿出和葵花一样的姿态,才能真正让阳光洒进心房,也才能让仰天接日的大地花朵,滋润如鱼群般游弋在花海中的我们。
赏葵,就是观日;赏葵,就是走近阳光,听自己和自己对话。每年葵花开放的时节,我总会放下手头的工作,沿着大自然金色的脚印,走近葵花,让这抹亮色点染我的双眸,让内心变得丰盈,一次次加深葵花带给我的金色记忆。这份记忆,便是满心满眼的幸福和满足。
在农家小院,我看到满头银丝的老人手握蒲扇,坐在葵花下纳凉,葵花握着同样的绿色扇叶,在风中悠悠拂动,一起一落,一附一合,是那样悠哉乐哉,就算蝉鸣聒噪,也无法扰动内心的清净。我也看见弯腰在田坎下的汉子,豆大的汗珠从颈项滑落,在他的身后,葵花肥硕的叶子高举,似乎在向一切劳作者致敬。他们之间一定有约,在秋黄遍野时,挽手并肩,歌唱丰年的喜悦。我看见一群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安静地站在葵株旁,在画板上为葵花画像,阳光是最好的油彩,他们一定会在画作的落款处停顿片刻,然后把自己和葵园的名字并列在一起。
微风渐起,阳光下,千朵万朵葵花浮起来又落下去,宛若金灿灿的波涛。此刻,耳畔传来和麦浪、稻浪一样的声响。在葵花不远处,鸟雀葵黄的羽毛微微抖动,它们深情打量着热气腾腾的葵园,歌喉里一片金黄,一片丰饶。
金黄金黄的葵花成为大巴山深处的一道景致。我分明感受到,每一朵葵花都是一份盛情的请柬,让那些亲山近水的游人远道而来。游客带火了当地旅游,让越来越多的百姓把日子过得和葵花一样灿烂。每年葵花盛开季,当地的民宿异常火爆,农家饭菜和山货特产备受游客青睐。大朵大朵的葵花,成了百姓引以为傲的金花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