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冈山罗霄山脉中段的遂川南风面,是一座气度非凡、峻拔高耸的大山,也是湘赣两省最高的一座山峰。
夏日明媚,攀登南风面最佳时节到了。周末,我与三五好友穿越遂川60余公里山水,接着徒步来到南风面山脊。举目四望,壮阔的林海泼洒着油画般厚重的色彩。2000多米的海拔、纵横交错的沟壑、垂直分布的植被,造就了这个层次分明的植物世界。
南风面峰顶四季刮南风,温暖如春,这与海拔每升高100米气温下降0.6摄氏度的规律不太相同。传说神农采百草为药,就在此晒药,哪怕阴雨天,南风也能吹干这些消除人间疾苦的藤藤草草。山因南风而命名,因华夏始祖而神圣又神秘。这是一座宽厚仁慈的山,也是一座让人肃然起敬的山。
一路山花相迎,鸟鸣相伴。覆盖着青苔的石径、冒出蘑菇的柴径、潮湿打滑的泥径,交替着向上延伸。路狭窄陡峭,每攀一步,都如向大山行叩拜大礼。两旁树林茂密,山崖下是欢欣跳荡的溪涧。梯田依山顺势,层层叠叠,不断向上生长。
当笠麻顶的寒竹还是玉树琼花时,山谷的迎春、山茶、连翘、矮牵牛、杜鹃次第开放。树丛中的野藤攀爬到树冠,又从高处披挂下来,荡在眼前。附生、寄生植物攀附着乔木、灌木,不离不弃。斜坡、溪边、阴暗潮湿处,各种蕨类、苔藓密密匝匝,竞相生长,展示出另一种生命姿态。
行走在被誉为“物种基因宝库”的南风面自然保护区,随处可见亚热带山地常绿阔叶林。资源冷杉、南方红豆杉、南方铁杉与枫树、青冈、荷树,枝条挽着枝条,叶子帮衬着叶子,就好像众多兄弟姐妹手牵手,心连心,组成和睦的大家庭。蓼科蓼属多年生草本植物金荞麦则害羞地藏匿在丛林中。白颈长尾雉、黄腹角雉、燕雀、雀鹰、红隼、褐翅鸦鹃,用悦耳清雅的声音吟唱着内容丰富的森林长诗。松鼠、锦鸡、雨燕、山雀,唱起轻快的情歌,迎接朝阳,送走晚霞。小灵猫、穿山甲、黄喉貂机警敏捷,在山林间巡逻。
溪流河床的花岗岩嶙峋,巨石上有石碗模样的“冰臼”。心形冰臼、饭碗冰臼、漏斗冰臼、连环冰臼、穿石冰臼,不可名状。冰臼是古冰川的印记,鬼斧神工,自然之力极其伟大。在一农家院小憩,老人热情地递来米酒,入嘴,浓稠甘甜,暖和了身子,也暖和了心田。
初上山,细雨披肩,凉风拂面。再前行,浓雾封眼,前后皆不见友人的身影,但闻脚步声、吆喝声、欢笑声、鸟鸣声。白茫茫的云海盈满山谷,偶尔有尖尖树梢冒出,或有白鹭尖叫振翅掠过。此时,登山者犹如腾云驾雾,行走在九霄天庭。峰回路转,山顶霞光映照,山脊好似涂抹一层金粉,黝黑的石岩顿时华光四射。细雨一程,云雾一程,阳光一程,变幻莫测的“三重天”,真乃奇观!
无限风光在险峰。跃上南风面山顶,便可一览众山。四周2000米以上的山峰神农峰、湖洋顶、封官顶、猴头岗、火烧溪,如众星拱月。高山草甸丰茂,散养的黄牛神情怡然,俯首,伸舌,卷过青草,慢慢悠悠。
夜宿峰顶,草甸软绵,是天然的地毯。寒竹丛生,蓬蓬勃勃,竹茎通体翠绿,略显紫褐。隔着帐篷,能清楚地听到南风呼呼吹过,静坐片刻,捋了捋心绪,我决定去呼应这大山的召唤。走出帐篷,只见稀疏的星斗,镶嵌在蓝丝绸般的天幕上,伸手可摘。脚下有零星的落叶断草急旋。山下林涛从容,节律起伏有序,低沉有力。远处,起起落落的山冈神秘缥缈。周遭弥漫着草的芬芳,我贪婪地一遍遍深呼吸。站在这不染世俗的高山之巅,徐徐舒展心灵的触角。这一刻,如入山人合一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