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13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海南建省办经济特区3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海南的青山绿水、碧海蓝天自古就为文人雅士所称道。苏东坡的“不似天涯,卷起杨花似雪花”;丘浚的“五峰如指翠相连,撑起炎荒半壁天。夜盥银河摘星斗,朝探碧落弄云烟”;杨维桢的“绿衣歌舞不动尘,海仙骑鱼波袅袅”,无不描绘出海南宛如仙境的动人景象。
诞生于山海之间的优美诗句,经过东坡诗词的熏陶,又在椰风岛韵中醇化千年,使海南诗歌如同一坛老酒,隔着海峡都能闻到其浓郁的香气。在一派热带风光中,悠然的人情与独异的风物交织在一起,把海的声音、春的颜色镌刻在诗人心上。常言道“沧海桑田”,在新时代,海南诗歌中的诗意因海南自贸港建设、三沙设市等大事,焕发出新的更耀眼的光彩。
上古遗风与东坡诗韵
海南最早的诗当属民歌,民歌的古风古韵至今仍在海南广为流传,影响了当代文艺作品的创作。著名现代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中许多曲目都有海南民歌的影子,经典的《万泉河水清又清》就是以黎族民歌《五指山歌》的词曲为底本,雄壮有力的《红色娘子军连歌》中也能听到海南地方戏的旋律。陈光洲的《解放军来到公式黎寨》、谢青的《美不过黎家三月三》,还有在中华大地广为流传的《久久不见久久见》等都是海南民歌与当代艺术结合而产生的佳作。
毫不夸张地说,在海南,无事无物不能入诗入歌,乐天、达观、与世无争、与自然和谐共处是海南民歌的底色。也因如此,当仕途失意的苏轼来到海南后,竟意外迎来了创作高峰期。“野老已歌丰岁语”,面对海南岛处处蓬勃向上的生命,本就生性达观的东坡又有什么理由不释然呢?
“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在东坡诗词影响下,诞生了海南第一位举人,诞生了绵延千年的海南东坡文化,历代文人墨客由此隔空与这位宋代大词人应和、唱酬。当然,文化的影响是相互的,当苏东坡为海南带来中原文化时,海南文化也影响着苏东坡。且看那一句“但寻牛矢觅归路,家在牛栏西复西”,字里行间也有了些黎家山歌的影子。文化的碰撞、交融,带给海南更加丰富、多元的诗意。
时代风潮下的诗歌创作
海南的诗意是火热的。20世纪的风起云涌搅动了海南诗歌原本恬然自足的诗意,唤醒海南诗人以切实行动投身火热时代。
在海南现代诗歌发展史上,征军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名字。原名施继仕的征军,1913年生于海南,是海南当时最具影响力的左翼诗人。在那个民族饱经蹂躏的年代,征军用他的诗激励着琼崖儿女与强敌进行斗争,那个与世无争的岛屿在他笔下沸腾了:“海南岛,/我的母亲!/你的儿女在艰难中又扇起了红焰,活跃地唱着爱护国土的曲调。等着太平洋的波涛卷起暴风雨时,你就会在这浪头沐着新的阳光呵!你永远是南中国美丽的海岛。”(《海南岛,我的母亲》)海南在诗中化身为抵抗外敌的海上前哨,沐浴了战火洗礼的岛屿毅然背负起了艰巨的时代重任和历史使命。
当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海南,海南诗歌又在时代浪潮下呈现新的风貌。在十万人才下海南的浩浩荡荡中,敢闯敢拼敢干的精神赋予海南新的诗意,激情与诗意的交织使海南成为了一个诗歌之岛。无论是否琼籍,在这座岛上的人们大多愿意写上一些诗,捕捉社会脉动下内心的悸动,这几乎成为此时海南生活的常态。
理想的回望与沉思
海南的诗意是深邃的。时代的需要带给海南诗歌以激情,也让海南诗人们常常回望,思索这座岛屿的前世今生,关注琼崖大地上众生万物的生存状态。他们以生活为原点,用诗歌拓展着自己认知的疆域。
影响了海南一代人精神的“闯海”,不仅是一个历史事件,还是一个精神事件,它为海南诗歌带来了理想与激情,成为海南精神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李少君的长诗《闯海歌》就是对这段历史的回顾,那个“迷信海洋是史诗、英雄与奇迹发生之地”的少年,执著地要“在海上建一座宫殿或某种海市蜃楼”。从海口到三亚,从南海渔港到翡翠小城五指山,他见证着海南的历史与现在,畅想着海南的未来,最终骄傲地唱出了“我是有大海的人”。
海南的自然和人文都能引人沉思。张伟栋道出了海南对一个诗人的意义:“身体里有大海,那海水一遍一遍地/将我们吞没,而身体里的飞机/正载着我们飞在天上”(《感官之诗》)。海南以它的丰饶召唤着诗人将海浪的声音灌注进每一行诗句。江非则善于写河海交界处的沙洲与树林,写那些在入海口执著抛洒渔网的人们。他看到一块卵石在河滩上沉睡,发觉“在它还没有被从古老的大地中/分离出来时,就是如此静如黄金”(《落日下的河流》)。当然,激发诗意的并不仅仅是海洋与河流,还有那些屹立于海南中部的高山,年轻的诗人们正在山海之间寻找着海南岛文化的源流。比如黎族诗人李星青,用自己的爱与诗意书写着黎村的月色、春天以及充满希望的下一代。
驶向新的蔚蓝
海南的诗歌是与时俱进的。海南自贸港建设将海南推向了历史的前台,海南诗歌也在新时代获得了新的生机与活力。
近年来,在《诗刊》社、海南省作家协会等组织的推动下,诗人们开始以集体的姿态向海洋进发,他们已不满足于探索这片岛屿的陆域,而是向宽广的远海寻找自己的精神家园,尤其是浩瀚的南海和美丽的三沙市,更成为诗意的源泉。
最令人瞩目的,当属坚守在一座座岛屿上的解放军官兵。军旅诗人王登平在造访三沙后感叹“你的平安,牵动着亲人的神经;/你的美丽,再也不容他人侵扰”(《西沙行》);而曾经为名曲《西沙,我可爱的家乡》作词的诗人苏圻雄再次为三沙放歌:“向南向南,爱抚千礁百岛,/向南向南,气贯辽阔海天,/向南向南,演绎人生精彩,/向南向南,书写三沙新篇。”(《向南向南》)在西沙“祖国万岁”石刻前,刘笑伟看到了一代代士兵“忠诚热血里最隐秘的那种红/最无悔的那种红/汗珠和血液提纯出的那种红/忠诚和大爱冶炼出的那种红”(《描红》)。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守护在南海上的英雄,诗人们才能够在这一片蔚蓝中发现更大的诗意——张定浩“在蓝色中分辨蓝色”“在岛屿上寻找岛屿”(《在三沙》),杨章池看到“三沙,三群洁白晶莹的沙子/在蔚蓝的向往中抱成一团”(《三沙,蔚蓝的绽放》)。来自各地的诗人们用自己的诗作筑就海上文化长城,守护着祖国的海疆,也呼唤着更多人加入到这支蓝色的队伍中,在理想的航船上满载中国梦,驶向新的蔚蓝。如今,不管是否生长在这片土地,越来越多的诗人开始以自己的方式关注海洋,用“海洋的诗”汇聚起“诗的海洋”,拓展了新时代诗歌的表达空间。
随着自贸港建设的步伐加快,海南的诗意将更加丰富、瑰丽、精彩,海南的诗歌也将肩负起更为重要的历史使命,正如乐冰在《我歌唱海南自贸港》一诗中所写:“时间会告诉未来的人们/海南的辉煌/有我们的汗水创造/有我们的责任和担当”。
(作者系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院长、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