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文化万象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21年09月17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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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雪原》——

英雄传奇 熠熠生辉(我心中的红色经典)

姚 丹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21年09月17日   第 07 版)

  京剧《智取威虎山》中,马翔飞饰演的杨子荣。
  资料图片

  《林海雪原》部分版本照片
  中国现代文学馆供图

  《林海雪原》部分版本照片
  中国现代文学馆供图

  经典回放

  曲波的《林海雪原》讲述的是解放战争初期人民军队在东北进行剿匪战斗的故事,书中的英雄人物杨子荣在中国家喻户晓,是智慧、忠勇的象征。与其他红色文学经典不同,它的写法更接近中国古典英雄小说,具有“传奇”的特点。该书1957年出版后,累计印数近百万,还被改编为话剧、戏曲、电影、电视剧等多种艺术形式广泛传播。革命现代戏《智取威虎山》至今仍活跃在文艺舞台上,2014年徐克导演的3D电影《智取威虎山》累计票房破8亿元人民币,再次印证了红色经典独特持久的魅力。

  

  源于真实经历的红色传奇

  茫茫林海,冰天雪地,孤胆英雄,深入虎穴,革命间隙里纯洁的爱情故事与流传久远的民间传说相交织……不提人物名字,读者也能猜到,这说的是曲波的《林海雪原》。

  抗日战争胜利后的东北,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与日寇投降后盘踞在当地“权力真空”地带的黑暗势力展开了你死我活的斗争。这些黑暗势力由惯匪盗寇、地痞流氓、土豪恶霸、伪满警特组成,在政治上隶属于国民党。他们从投降的日本军队获得大量精良武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1945年底,中共中央东北局决定,从东北各地调集部队展开剿匪工作。曲波所在部队参加了剿匪战斗,长篇小说《林海雪原》就是根据这段经历,并结合个人想象写成的。

  《林海雪原》讲述了一支由30多人组成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小分队跨林海、过雪原,与号称“中央先遣挺进军”的国民党匪徒周旋作战,并最终全歼敌人的故事。小说由4个“惊险奇绝”的战斗故事组成:“奇袭奶头山”,剿灭许大马棒匪帮;杨子荣假扮土匪、深入威虎山匪穴,在大年夜“盛布酒肉兵”,与少剑波率领的小分队里应外合,歼灭座山雕匪帮;“林海雪原大周旋”,解放军依靠老百姓,以机智战胜敌人的奸计,在三面受敌的情况下反败为胜,歼灭匪徒大部;“大战四方台”,追击逃遁的敌匪首,在李鲤宫前将匪首侯殿坤、马希山、谢文东等共30余名残匪一网打尽。

  1957年9月,长篇小说《林海雪原》由作家出版社出版,扉页上印着作者曲波的题献:“以最深的敬意献给我英雄的战友杨子荣、高波等同志”。曲波写作《林海雪原》的直接动力是怀念战友,他希望用文字建一座流动的纪念碑,把杨子荣、高波等“勇猛之极,坚贞之极,心灵纯良之极”的战友的英雄事迹讲给广大读者听。从小说出版后风靡的程度看,曲波的目的达到了。

  熠熠生辉的英雄人物

  《林海雪原》中,最令人难忘的是杨子荣、少剑波的英雄形象。杨子荣在外形上并不英俊,他头发长、胡子乱,特点是淳朴、诙谐,在战斗中机智勇敢,有超人的胆量和精准的枪法。小说中引人入胜的场面是他深入座山雕匪穴的桥段。

  杨子荣化装成被打败的匪徒许大马棒的联络副官胡彪,上威虎山“投靠”座山雕,献上大礼“中央先遣挺进军联络图”。在此之前,有一段“对黑话”,这是“智取威虎山”故事中最扣人心弦又趣味盎然的一幕。座山雕问“天王盖地虎”,杨子荣答“宝塔镇河妖”,这是土匪中最机密的黑话。紧接着逼问“脸红什么”,这既是黑话,然而于紧张的情境中,神经脆弱的人则易误将此话当真,进而失去方寸,而杨子荣却从容应答“精神焕发”。事实上,这几句话不是来自剿匪经历,而是作者曲波的神来之笔,却让人永久记住了杨子荣的机智、沉着。另一惊险之处则是战斗将要打响时,知晓杨子荣真实身份、从我军看守中逃脱的土匪栾平突然上山,指认杨为“共军”,杨子荣与其斗智斗勇,巧辩之后将栾置于死地。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和灵活机智的对敌方式,是杨子荣转危为安的根本法宝。

  与杨子荣的老练、粗豪不同,小分队的领导者少剑波则“精悍俏爽、健美英俊”。他有文化,是四场大型战斗的指挥者和设计者,深得战士们的尊敬和喜爱。每一场战斗前,都是他运筹帷幄,与杨子荣、孙达德、刘勋苍等战友们切磋琢磨,共同定出作战方案。他还组织夹皮沟的小型土改,从而保障粮食、物资的供应,为小分队最后歼灭土匪奠定坚实的基础。

  最能显示少剑波领导才能的是绥芬草原大周旋那场战斗。他巧用“将计就计”“调虎离山”兵法,巧妙将敌人引出匪巢,然后指挥部队杀回敌老巢,从而消灭了匪徒的主力部队。这场战斗情况比较特殊,少剑波受了伤,同时,部队一度处于敌人全面包围之中。在这危急时刻,少剑波“像一座坚固难破的岩石,像一株冰霜不惧的青松”。岩石、青松象征着意志坚定、态度沉着,这是革命队伍中指挥员应有的品格,与杨子荣的机智勇敢相得益彰。

  白茹的新颖性

  大约是1978年,我读到了《林海雪原》。那是《红岩》之后我接触到的第二本红色经典。除了杨子荣、少剑波,书中最吸引我的,是女战士白茹。她“脸腮绯红,像月季花瓣”,而且“善歌又善舞”。她给人们带来美和欢乐,“她走到哪里,哪里便是一片歌声一片笑”。当时我被白茹的美丽、乐观所吸引,同时也深深折服于她的“科学知识”和“医术”。特别佩服白茹在战士们受伤时为他们施救,用雪来搓他们受冻的双脚,而不是用热水,这一“科学”常识让我这个生长在南国,从未见过雪花的小学生十分敬佩。

  1997年,我开始准备自己的博士毕业论文,其时研究界正风行用海外传入的“再解读”研究方式重新审视红色经典,但我对那些剥离历史情境的研究感到共情不足,于是想重新探寻红色经典的来龙去脉。北京百万庄大街的一机部宿舍是我“抢救”历史在场人的第一站。我在那里见到了曲波先生,前后进行了两次将近6小时的录音采访,了解到不少鲜为人知的历史和写作细节。

  从曲波口中,我才得知当时剿匪的残酷环境中不可能有女卫生兵,曲波设计白茹,正如她的外号“小白鸽”所昭示的,“鸽子象征着和平,象征着我们今天的战争是为了明天的和平”。现在我体会,白茹在小说中的出现还有更为丰富的意义。她这样的“新女性”,拥有科学知识和技能,独立、自主,有工作能力,同时还兼有女性的美丽、温柔。白茹的形象在整个中国现代小说序列中是崭新的,作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中出现的新型独立妇女形象,很有意义。

  人民的事业是曲波一生的追求

  与曲波交往的过程中,除了谈文学,我更为他淡泊名利、执著于人民事业的精神所折服。

  我第一次走进曲波住所,就被其朴实无华所震撼。那是一间老式的两居室宿舍,墙面由普通石灰抹平,再从半人高处刷了一层淡绿油漆,这应该是1955年他们住进这里后的原始装修。后来我了解到,在上世纪50年代,曲波仅稿费收入就一万多元,那在当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但他全都捐了出去。

  采访中我感到,曲波能够深入人物内心世界和精神世界进行准确的把握和贴切的描摹是有原因的。杨子荣和高波等人虽然牺牲了,但他们的精神却常驻曲波心间,成为他情感和生命的一部分。

  2002年,曲波先生逝世,但他创造的鲜活的革命战士的光辉形象,却还在书本中、影视剧里乃至几代人的记忆里流播。他们“为人民事业生死不怕”的大无畏牺牲精神,是民族宝贵的精神财富。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