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拱桥上，小河边，记忆中的温暖童年。二月二哟，唱春牛，奶奶的歌谣唱了多少年……”“唱春牛”的歌谣依稀回荡，隆隆作响的“铁牛”正随着旋耕机上下翻飞。

　　“唱春牛”是广东清远连州古道沿线的一种古老民间歌舞，它唤醒春天、唱牛赞牛、祈求农业丰收。如今，随着农业科学化、机械化，“铁牛”正取代耕牛，成为新时代农村的风景线。祈求农业丰收的形式也由传统的民间歌舞演变为更加多彩的文体融合发展的新模式，古道沿线村民有了多样的获得感。

　　为沿线乡村提供创意设计

　　广东清远连州古道毗邻广西和湖南，自古便是三省边界重要的商贸通道，是古代修建的中原进入岭南地区的南粤古驿道之一。今广东境内的古驿道自秦代起修建，至明代建成“三十里一驿、十里一铺”，最多时有驿站约80个、驿铺超过900个，有连接中原文化、民族迁徙的秦汉古驿道，反映海洋商贸、侨乡文化的北江、珠江口古驿道等11条线路，具有文化多样性的特点。近100多年来，现代交通工具及铁路、高速公路的兴建使得南粤古驿道远离了文明的发展。因为长期与外界隔绝，远离现代工业化快速发展进程，反而较为完整地保留了其自身独特的自然资源和文化资源的“原真性”。

　　为发掘、保护利用古驿道沿线的文化遗迹，2017年，由广东省教育厅、省文化厅、省体育局、省旅游局、省住房和城乡建设厅联合举办的首届南粤古驿道文创大赛拉开了帷幕。与一般设计比赛不同的是，主办方并非专业设计机构，而是政府部门。比赛在驿道沿线设置站点，组织参赛者们前往实地考察，与当地村镇委组织者、村民交流沟通，以解决当地乡村振兴实际问题为出发点，自行设定作品主题及形式。在连续举办多届后，比赛吸引了省内外十余所高校师生积极参与，参赛者们通过实地调研，将南粤古驿道沿线的人文历史价值观内化于心，将调研问题外化为自己的文创作品，产生了一系列极具创意的设计，包括村边的公交站亭、农产品的包装、民宿改造、留守儿童写真集等，为当地生产生活贡献了丰富的文化创意设计方案，展现了沿线古村落多彩的民俗民风与现实境况。

　　这几年，作为“三师”志愿者（2014年9月以来，广东省启动由建筑师、规划师、工程师组成的“三师”下乡志愿服务活动，以多种形式参与古驿道保护工作），笔者与团队在南粤古驿道文创大赛中也做了一些探索。

　　钱岗村是一个有着800多年历史的古村，建村之祖为南宋名相陆秀夫之孙，历经宋、元、明、清、民国，保持了古而不拙的风貌。我们通过VR虚拟现实技术，在保存古村落样貌的基础上，用“无人机航拍”实地拍摄了古村原貌并制作了全景视频，用126张照片还原了清代广州珠江沿江二十里地景色的“珠江江城图”三维图，实现了在智能手机终端360度浏览、分享古村落。我们希望借助互联网的传播，跨越时空界限、拉近民众与古村落的距离，隔空领略文物古迹的原真性。

　　红头船是古驿道水道中典型的广船样式，油刷朱红色、船首尾皆翘、船鼻宽大、船头两边画黑白眼睛，因清代潮州府（今潮汕地区）从事远洋贸易而闻名，在清十三行的古画、古船模中多有记载。上世纪70年代，潮州樟林港遗址附近发现2艘清代红头船。我们以手工立体卡片的方式设计、还原了船体结构及装饰，通过手工纸模的裁剪、拼装组合，立体还原红头船的构造。立体卡片作为少儿了解红头船文化的教具，为孩子们所喜爱。

　　广彩纹章瓷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文化遗产之一，也是东西方文化交流交融的历史见证。我们创作了《纹章瓷三色绘本》，以三原色眼镜的科学原理，让孩子们通过滤镜观察同类色纹章瓷中的装饰纹样。在不同颜色反映出来的纹样中，介绍纹章瓷的相关知识，例如瓷盘中宝相花的边纹特点和寓意、盘心欧美纹章中盾牌的来历、箴言中体现的人生信念等，帮助民众加深对南粤文化、海丝文化的再认识。

　　参与南粤古驿道文创大赛的学子们，在实践中走进乡村古驿道，感受昔日光辉与今日之现状，心中的社会责任感被唤醒。他们通过文创作品实现自身价值、奉献社会，影响周围的同学朋友。文创大赛的获奖作品由副省长颁奖，大赛作品在广州中心区、古驿道的村落站点布设展览，将文创作品送到了村镇的实用场景中，这让村民重新俯瞰自己扎根的村落，接受新知识、感受艺术科技的魅力，为留守儿童送去愉快的体验，丰富了留守儿童的视野，让他们感受到社会的温暖。

　　文体活动激发村民活力

　　定向越野大赛是南粤古驿道的另一道风景线。定向越野起源于欧洲，是一种新兴的、体力与智力相结合的户外运动。运动员利用地图和指北针到访地图上所示的各个点标。以最短时间到达所有点标者为胜。南粤古驿道定向大赛因地制宜，将在野外举行的活动定在古村落中举行。以驿道沿线传统村落巷子多又深、迂回曲折的特点设置比赛地图，在驿道沿线各个村落设置分站站点、年终决赛的比赛方式，串联了分散在驿道沿线的古村落。

　　从2016年首届南粤古驿道定向大赛起，就设置了村民体验组，赛事组委会教村民看地图、学习比赛规则、使用指北针，在体验中享受现代体育的乐趣，丰富闲暇时光。村民第一次从手绘地图中看到自家的巷道房宅，对世代居住的村落有了新的认识。不仅是村民，每年文创大赛、定向越野大赛在南粤古驿道沿线各个村落交织展开，为古村落聚集了人气与活力。日渐荒废的古村落一瞬间迎来满村子的人，让参与人员、观赛人士增进了对岭南乡村历史文化的认识，实现了村民重新认识本地文化、来访者赏寻不同文化的双赢效应。

　　内容丰富的活动涌入各个村落，沿线古屋、古巷、古井、古寨、古港、古码头等多元文化资源被重新发掘，吸引了媒体、文化体育机构、名人的关注与参与。来自外界的关注，让生活在其中的村民看到身边村落封存已久的遗产价值，内部活力得以激发。一批曾在城里打工返乡的村民重新翻出家谱，梳理自家的宗族文化，与民营机构组建村内的博物馆；有的村民与生活在城里、经营电商的子女分工协作，共同在修缮整治后的驿道边开设商铺、民宿，收入多了起来。

　　社会设计的潜力在于解决大问题和激活文化，而不仅仅是设计新产品。南粤古驿道开展的文体融合实践正是为村民福祉展开的大设计。随着基础设施的日渐完善，现今从广州出发，到达广东省最远的村落也只需4小时车程。曾经辉煌的驿道沿线古村落，与周边县市形成线形、带状网络，为周边民众领略被遗忘的文化历史提供了便利。沿南粤古驿道开展的文体活动让村民看到自身文化、自然资源的价值，绿色可持续发展的事业为乡村振兴带来了新气象和新面貌。

　　（作者为深圳大学艺术学部副教授、南粤古驿道“三师”志愿者）

　　图片来自受访者、广东省城乡规划设计研究院有限责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