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西边的天竺路上有好几座寺庙,灵隐寺最有名,一路过去还有法镜寺、法净寺、法喜寺。去过法喜寺几次,可并不知道斋堂前有一棵500岁的玉兰,前几天看到朋友在朋友圈写,才晓得。
真是一树繁花,倾国倾城。
那次去法喜寺,虽然已是傍晚,人还是很多。去院子别处转了转再回来,意外地看到树干半腰上生出的两朵玉兰。500岁的玉兰,树干上青苔丛生,一根纤细得还没有筷子粗的小枝在树干半腰分叉的地方陡然伸出,大概只有一两厘米高。说陡然,是这里离繁花盛开的那些枝丫还有两三米远。枝头上两朵玉兰刚刚打苞,紧挨着,远远看去如并蒂一般。
于是,就有好些人挂念这棵树,挂念这两朵花。杭州的玉兰向来开得热烈,三五天怒放,十天八天就一树焦黄了。有天,也下着小雨,傍晚又去看了。一树繁花落尽,两朵花却还没有开,花苞紧裹着一团润白。诗人朋友说,这叫迟玉兰。
不对,解释不通。花开有先后,但别人生旦净末都喝罢退场了,它还序幕紧掩。或许,这棵树里驻有两个灵魂。
一个星期过去了,又有人来问去看了没有,花开了没有。
去看了,两三天前。也是傍晚,也是落雨天,法喜寺里不太有人了,偶尔有僧人撑伞匆匆走过,还有几对年轻人在拍照,几处大殿的门都关了。这个时候的法喜寺安静得像寺院的样子,倒是春天里满树的新绿显得有点热闹。斋堂的院子一个人也没有。
走去的路上想过各种情形,比如,花开又谢了;或许还没有打开,杭州这些天总是落雨,天也冷;又或许开得正好。可是,细枝上的两只花苞,仿佛在春天的路上迷路了,又或是根本就不想走了,样子还是原来的样子,周身已经焦黄。
也就几天的时间。目光触及的一瞬间,“啊”了一声,便愣在树下。虽说一切自有天意,但还是有点难以描述当时的心情,怜惜,失落……都不是全部。雨不停地从房檐上落下。有点懵,就在斋堂的廊檐下站了好一会儿。
天黯了,拍几张照片离开吧。
镜头拉大好多倍,突然看到前景有一朵殷红的茶花。把头伸出去看,没错,是有一树茶花。有点迷惑,翻出前两次的照片看,并没有茶花。这才看到花坛临通道的两边,地上围了好多盆栽茶花。盆都很大,盆口差不多有井口那么阔。这么大的盆,土层很厚实,又接着地气,茶花繁密,开得正艳。
不知道是谁搬来的,有点被打动,觉得还是有人会在意这些细小的美好。大概他希望来看花的人总有花看,一种美好凋落,有另一种美好接续。
也看出了细致和刻意,粗心的人或许随意摆些,他却尽量摆得一样高矮,选了一样的花色。突然体察到院子里的人对一棵500岁老树的呵护。其实,在花坛不当道的另外两边,还放着十几盆小些的茶花。大大小小24盆茶花的围合,就像为500岁的玉兰拉上了幕布。
很想知道谁把茶花搬到了花坛。寺门口还有几位保安在值守,上前把照片给他们看。他们说,是的,前些天为了让大家看玉兰,这些花搬开了。我们院子里花很多,这里经常会换的,什么花开就摆什么花。
又给他们看树干上的两朵玉兰。他们说,喔,真神奇,我们天天走进走出,都没有注意到,没有开,真有点可惜。不过,刚刚打花骨朵儿的时候,我们每天都派人去守这棵树的。因为林子里的松鼠很多,喜欢来吃花苞,我们白天就在树下拿细竹竿赶它们。
据说法喜寺有上千年的历史,曾毁于一旦,片瓦不存。这样看,一棵500岁玉兰的遗存是上天的眷顾。但又不全是,保安说,原来树下还种着方竹,就是长出来的竹竿是方的。他说,“法喜寺方竹”很有名的。我真是没有见过,什么时候再去看看。保安说,两三年前方竹移到院子后面去了。这样看,这棵500岁的玉兰一直都有人看护。
走出院门,天黑得差不多了,天竺古道上的小店挨家都燃起了灯,昏黄温暖。心里轻快了一些,就因为一些细小的事。能为这些细小打动,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