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华文作品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21年01月09日 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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筚路蓝缕民族魂

尹汉胤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21年01月09日   第 07 版)

  来到江永上甘棠,踏上村口步瀛古桥的那一刻,一缕渺远的声息便缭绕在我耳际。这座始建于靖康元年的石桥,至今已在这里默默挺立了800多年。落满沧桑的桥面,半边已经坍塌,余下的半边桥面,依然不改初衷地肩负着通行责任。走过这座古桥,使我不禁再次回转身来,注视着这座经历了漫漫风雨岁月的古桥。斑驳的三孔拱形桥墩,静静地倒映在河面上,有如环环相扣的一条锁链,连接着古今,续写着历史。使来到这里的人们,肃然起敬地走在桥上时,已对眼前的上甘棠充满了期待。

  举目远望,山峦起伏中,一条清澈的河水从山间蜿蜒而来,流过步瀛桥,环绕着上甘棠缠绵而去。这条名为谢沐的河水,绝非平庸之水,而是来自天地两界的共同体。谢水来源于都庞岭雄川的高山雨水,而沐水则出自石灰岩洞穴中的涓涓潜流,故被当地人形象地称为雌雄水。阴阳谢、沐二水原本各遵其道,而流至昂山脚下时不期然而遇,由此,来自天地的二条水,便水乳交融在一起,诞生了这条生机盎然的谢沐河,千百年来抚育出了上甘棠这方风水宝地。

  唐天宝年间,周氏先祖来到了这里,独具慧眼地在此落地生根,建起了这座依山傍水的上甘棠村,如今周氏一族已在这里繁衍生息了1200多年。温暖的阳光下,错落有致桔红色房舍的上甘棠,沉静地绵延在山坳中。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安详的摇篮,悠然荡漾在群山怀抱中。这一摇,竟摇出了周氏一族40多代兴旺子孙,累代不辍地走出了节度使、尚书、宣政大夫、太守、刺使、知州、通判、县令、将军等100多位显赫于各朝代的子孙。

  沿一条幽深的巷子步入村中,一路上明清时期的亭台、楼阁、牌坊、石桥……保存完好的古建筑随处可见,梁柱间蕴藉着上甘棠的历史故事。走近仔细观看,各种古建彩绘、木雕、石刻非常精美,凝结着上甘棠人的智慧与工匠精神。沿街巷走来,仿佛走在时光隧道中,从一座座历经风雨褪色的建筑中,深刻地感受到了漫长历史中上甘棠的繁盛风采。

  在上甘棠博物馆中,看到了创造上甘棠周氏一族繁衍至今的族谱。时至今日,上甘棠的周氏后人,依然按“坊”的规制聚族而居。村庄的名称、位置、族系始终遵循着古制不曾改变,将周氏千年谱系传承至今。

  感慨万千地沿着当年商旅云集的古驿道,来到谢沐河畔的一处绝壁下。只见一面凹陷石壁上,赫然镌刻着南宋民族英雄文天祥所书“忠孝廉节”4个大字。虽然风雨侵蚀风化了原有的笔触,但当你面对着刚劲不屈的文天祥手书的那一刻,一股铮铮铁骨的凛然正气扑面而来,使人心中立刻充溢起强烈的民族自豪感,与此同时,也使来人感受到了一种灵魂拷问。默然良久,抬眼望向青山绿水环抱中的上甘棠时,心中顿时豁然。之所以上甘棠周氏一族在此躬耕千年,于波谲云诡的历史风云中,历代不衰人才辈出,其原因就是不改初衷地坚守着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天祥凛然正气的民族气节。风剥雨蚀中的摩崖字体在渐渐模糊,而融化在上甘棠人血脉中的精神印记,却历久弥新地在一代代人心中传承着,藉此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了今朝。

  而当移步到不远处的兰溪勾蓝瑶寨时,呈现在眼前的一派天人合一景象,让人仿佛步入画中。在波浪般连绵起伏的远山簇拥下,依山傍水中的房舍、田畴、水塘、石埠、风雨桥……随性地散落于各处。一条条溪水,穿针引线般将寨子串联在一起,而屋顶高翘的飞檐,在蓝天白云中,如同振翅欲飞的一只只仙鹤格外醒目。看似凌乱的房屋,让人一时辨别不出方向,而一旦融入其中,你才发现,原来寨中的房屋布局,都依自然地势而建。神秘的石板小路,犹如末梢神经,感知着寨子的冷暖,牵系着每家每户的心绪。曲径通幽中,不经意间,便会在你面前呈现出一座风雨桥,造型独特的风雨桥,可以遮阳避雨,更是年轻人幽会的好去处。而寨中的蒲鲤生井、山窟藏庵、犀牛望月、天马扫槽、石窦泉清、古塔钟远、亨通永富、岩虎平安的“勾蓝八景”则是瑶寨引人注目的精华去处。当不期然出现在你眼前时,一定会引起你更多的遐想。

  古老的瑶族,自唐以来便在这片土地上生息繁衍,创造着自己独特的民族历史,至今已历5个朝代。瑶族原本是“予祖昔居万山中”的山地民族,明朝时才开始从大山中来到平地居住,慢慢融入到汉文化中。寨中保留的明清古民居,盘王庙、相公庙、老虎庙、关公庙等建筑中的彩绘砖雕,石花格窗,便充分展示出了文化融合的痕迹。

  然而,在他们内心,依然顽强地保留着刚毅不屈的民族性格、民族迁徙的历史记忆。千家峒是瑶族的发祥地,元大德年间发生的千家峒运动,迫使千家峒十二姓瑶民愤然出走。分别时,十二姓瑶民将一支牛角分为十二段,各姓分别保存一段,共同商定将来重回千家峒祖居地,开始了悲壮的民族迁徙历程。在困厄的迁徙过程中,他们领悟到了民族凝聚的力量,进而造就了他们坚韧不拔的民族性格,而心中魂牵梦系的千家峒故乡,则成为了瑶族百折不挠砥砺前行的精神动力。经过多年颠沛流离、艰苦卓绝的流浪生活,他们最终顽强不屈地回归了发祥地——千家峒。

  盘桓在气势恢宏的盘王广场上,穿行在怪石嶙峋、孕育了瑶族文化的千家峒,只见一道瀑布从山巅轰然而下,汇入到河水中。在中华5000年历史长河中,在这片丰饶壮美的神州大地上,诞生了中华各民族的历史文化,在漫长的历史演进中,各民族在这片广阔的大地上交汇融合,最终形成和谐共生、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大家庭。举目遥望着巍峨山峦背景下的盘王像,我在那连绵的山峦中,似乎看到了瑶族同胞筚路蓝缕回归故乡的身影……

  从上甘棠到勾蓝瑶寨,不仅使我实地领略了上甘棠人生机勃勃的历史与现实,更从勾蓝瑶寨瑶族同胞身上体会到了奋发有为的民族精神。从而使我更加清晰坚定地看到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民族基础与历史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