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就这样。第一次去是缘分,又去,则是爱上。浙东海上的大陈岛便是如此。
渡轮缓缓驶离码头,繁华的椒江城区逐渐远去。倚在船头,带腥的风扑面而来。当从苍茫的大海回过神来,雨丝竟滑落至发梢两侧。前方,大陈岛雾气蒸腾,如仙似幻,像艘孤船悬在雨幕丁洋上,热切地与我对望着,并用这空中洒泪的方式迎接我这回头客。愈近,我禁不住喃喃自语:相逢何必曾相识。
因是再来,时间任由自己掌握,风景便可以跳跃。于是,我大胆地选择忽略某些,只想随心一走。
上大陈,还得再去甲午岩。沿途道路已翻新,走在镂空的栈道上,底下海水涌动。我作小孩状匍匐静听海的声音,还瞪大眼睛,瞧瞧水中是否鱼虾成群?不过,涛声还是依旧。
大自然就这么鬼斧神工。远远看见两块颀长挺拔的礁石组成甲午岩,在浅雾中越发雄姿,犹如巨帆矗立。那岩壁被千百年海浪扑袭无数,断面峭得刀削斧劈了一样。甲午岩离岛岸仅数十米,海水涌进其里,陷入夹缝,争先恐后地想离开,前进与后退交相撞击,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同行的朋友说,甲午岩傲守不倒,铁骨铮铮,提醒国人勿忘国耻。而我还喜嶙峋崖石上长出的那几棵小松树,焦黄上点缀绿意,刚劲里夹些轻柔,岂不更好?
不曾想,雨恰到好处地停了。也许是为了让我更好地仰视垦荒纪念碑的高大。想当初,467名垦荒队员响应号召,踏浪滚滚来到大陈岛,用青春和汗水硬是将荒岛变成绿洲。我用手轻轻抚摸修葺一新的纪念牌,用心感受这滚烫的红,不禁大声地读起:我是一名青年垦荒队员,我志愿来到伟大祖国的大陈岛……四周海风猎猎,将这一垦荒誓词送得很远。
告别垦荒纪念馆,沿途随处是“一江山岛”之战遗迹。这些战壕、猫耳洞、坑道等,无不显着沧桑。漫步其中,远去的刀炮声犹响在耳边。想想过往多少风云人与事,却弹指一挥间,都湮没在长河中,叫人无论如何不能云淡风轻。
就这样,大陈曾毁灭又重生,奇迹再现,面孔不同切换。
谈笑间,不觉已来到思归亭。岛外风平浪静,我凝视远方,心里不由轻唤一声:海峡对岸的大陈人可好?故岛草木依然深深。
雨后大陈,举目深邃,草木葱茏,海阔水澜。海角处的天空奇迹般地出现火烧云,晚霞把蓝天渲染成了红色,下方似一个喷发的火山口,浓郁炫目,朝我散来的云彩慢慢淡去。时不时,几只海鸟掠海面俯冲扬飞。此情景就是一幅油画,像极了王勃笔下“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连一些摄影师都忘了举起相机。我也不过多分心,只想好好品品黄鱼海螺,喝喝渔家酒,放任这份浪漫弥散在梅花湾。不一会儿,心儿与夕阳一起醉沉。唯记栏边长长的芦苇拂我面,勾去我一身尘埃。
第一次留宿海岛,心儿与月儿一样高高吊起,迟迟不肯落下。岛上灯火在清风中如萤火陆离,散发着朦胧风情。环岛路上,时不时有风驰电掣的摩托车越过。此刻,午夜最大陈,静谧年轻。不知喧闹过后,大陈是否记得,有个懒懒躺秋千上的人儿,曾在那晚无眠? 东方未白,海岛正酣,连船笛都压着嗓子响。我终选择在大陈尚未完全苏醒的早晨归期,只想不惊扰它。我甚至知道吁出的气息,还有大陈的醉。不知为何,心中咋还想着来年花开时,再来醉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