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滘多水。“滘”,与“窖”字同音,是河流相聚的地方之意。道滘的河道像一条柔软的绸带,把散居的村子连缀起来,滨涌、南丫、大罗沙、大鱼沙、小河、细氹、闸口、大岭丫、马嘶塘……滘水婉约,浸润着道滘人的性情,也渗透进每位游人的内心。
道滘镇,位于广东省东莞市,这里水道多,桥多,古有“二十四桥潆济水”之喻,有桥乡之称。道滘西支流大滘河绕镇向南,狭长的水道斜逸过小镇。跟本地司机阿胜闲聊,他说,道滘过去的水道网一样密集,出门就是水。后来为了城镇建设规划道路,填掉了几支。他们小时候出行靠游泳,他去洪梅镇外婆家,还得游过三条大河。水网的密集,成就了道滘人,个个练得一身好功夫。
大小河道七弯八拐,大桥小桥拦腰跨过。一有空,我就追随一条条水道步入“小桥流水人家”。走滨江路看大滘河潮起潮落,固然大气象;循着穿针引线的水脉蛇行于烟火人家,更有一番情趣。永庆村,老木棉撑高长空,虹桥卧波,巍焕楼散发着人文光芒。
若想更接地气,当选从虹桥沿水道东南蜿蜒,一缕缕檀香味飘浮在空气里,河水滋养出墨绿流淌的榕树,间或竹影映门,荔枝、芒果的枝叶探出墙头。老妈妈们挎菜篮儿,抱几枝鲜花,碰面打着招呼。过兴隆桥,继续沿水道走,白兰树多了,粗壮,高大,一律上百年的树。道滘街道旁白兰树不少,此处却是道滘之最。河道前行弧度大处,大朵的紫薇开了,洇染半条河。我且叫这段为紫薇河。而几蓬临水的三角梅,执意把它的身影投向水波,整日整宿地对镜梳妆。
顺着河道,想走就走,想坐就坐。水道的护栏边多的是石条凳。河道里鱼多,大的小的成群结队。鱼群并不怕人,自由自在地嬉戏,追逐树的倒影,吞吃潮水带来的悬浮物。过往的人也习以为常,并不捕捞。偶尔见本地的女人端着小盆走下台阶,向鱼群抛撒米饭。道滘水里的鱼,它们的幸福指数不低。
水,是道滘的经脉;绿,是道滘的灵魂。在道滘,随意进哪个村里逛,都会遇到古树,绿云一样撑高一方天。上百年的木棉树、香樟树、大叶榕、小叶榕到处都是。我多次路过道滘粮仓,多次透过栅栏仰望。一棵百年大叶榕,茂盛的枝叶覆盖了整个院子。近旁20米,江河横贯,潮涌潮退。古木参天,向四周伸出胳膊,拥抱大风、海潮,也拥抱我们这些路过道滘的南飞燕。
道滘人敬畏树木和脚下的土地,根部四周都以砖石合围,或竖立记载树龄的石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树下乘凉的人很多,多是老人,他们下棋、喝茶、闲聊,或者不言不语地坐着,脸上的褶皱和树干纵深的沟壑呼应,让人想起时光深处的慢。偶尔,咚的一声响,榕树上的果子落在地上,像是敲打在幽深的时间里。近旁的河道,水飘逸而去,是道滘人咿咿呀呀唱粤剧甩长的水袖。老树是这方土地的神,庇护着这方土地上的人。
小孩却不会在老榕树下逗留。道滘公园多、广场多,健身器材多,图书馆时刻为他们搭好向上的阶梯。年轻人更不会在老榕树下打坐。工作之外,他们依然有潮水一样的冲劲儿,沿江徒步,用脚步丈量绿道打开的格局。
道滘水活,奇花异木簇拥在湖畔、水岸,勤劳的蜜蜂搬运着彩色的花蜜。污染环境的养殖场不见了,捞沙场清理了。在道滘人绿色治污下,大小河道呈现出绿绸一样的光泽,消失多年的蟛蜞又出现在水里。北岛公园依水巧装点,风动荷香,柳绕长堤,为人们呈现出原生态的美。一位“鸟叔”说,大面积的湿地,越来越好的生态环境,让云游多年的鸟儿成群结伴地飞回来。水乡大道南城段,莞草、鹤望兰、茉莉……隆起腰身的异木棉树成片,沿路紫荆树、串钱柳站成排。当火红的凤凰花飞上枝头时,龙舟水涨,道滘的龙舟也要下水了。
行走南国,我的身体和灵魂时时被道滘水、道滘绿浸染。在这里,我慢慢地适应岭南水土,融于道滘的民风民俗。于道滘,我是过客,也是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