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目前伊朗局势,全世界都在关注伊朗境内的世界遗产。位于伊朗境内的文化遗产仅仅只是对伊朗文化来说极为重要吗?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定的世界遗产是全人类公认的具有突出意义和普遍价值的文物古迹和自然景观。截至2020年初,国土面积不及美国18%的伊朗,却和美国一样拥有24项世界遗产。在世界各国排名中,美伊两国并列第十。仅仅如此衡量,并不公允,因为从遗产资源储备看,伊朗是当今世界屈指可数的文化遗产大国。那么为何伊朗的世界遗产数量不算最多呢?
可以说,一部伊朗的申遗史就是伊朗当代历史发展的投影。最早一批世界遗产是在1978年公布的。伊朗1979年时就成功申报了3项世界遗产,分别是3000年前埃兰文明的代表恰高·占比尔神殿,2500年前波斯第一帝国阿契美尼德王朝的都城波斯波利斯,400年前萨菲王朝阿巴斯大帝兴建的伊斯法罕皇家广场。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中国第一批世界遗产是在1987年列入的。然而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伊朗的第四项世界遗产、琐罗亚斯德教圣地塔赫特·苏莱曼迟至2003年方才列入,距离第一批申报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24年。
这是因为,同样在1979年,伊朗政权更迭,相关领域政策随之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直到曾先后出任过文化部长、总统文化事务顾问、国家图书馆馆长等职的哈塔米当选伊朗总统后,才开始恢复申遗。熟悉世界遗产的朋友都知道,2000年世界遗产委员会通过凯恩斯决议,一国一年只能申报一项世界遗产,之后的苏州决定修改为从2006年起,一个缔约国每年可至多申报两项世界遗产,但其中至少有一项是自然遗产。正是在这样严苛的条件限制下,伊朗在过往17年里先后成功申报了21项世界遗产。
设想一下,如果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没有中断申遗,也许今天伊朗的世界遗产数量会和中国、意大利一样多。我这么说不是无的放矢,检索世界遗产委员会官方公布的各国申遗项目名单,伊朗以56项名列前茅。具有说服力的不仅是数据,看地图——伊朗位于欧亚大陆中心,自古以来就在东西方文明交流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读史书,曾经和秦汉帝国并立的波斯大帝国是中西汇通的关键枢纽,仅以中国人视角看,古代史上举凡重要的外来动植物、贵重商品,乃至异域宗教文明,大多以其为中介。
极具价值的伊朗遗产是全人类的财富,数量远非世界遗产名录或申遗清单里开列的那些。人们开始担心:被瞄准的伊朗文化目标中,肯定有纳坦兹,因为那里有众所周知的核设施。我曾经在这座小城逗留,考察与元代同时的伊利汗国古迹纳坦兹清真寺。这座小巧的寺院兴建于1304年,西南一隅是苏菲派圣人谢赫·阿巴德·萨马德的墓塔。圣墓内的穹顶在众多伊斯兰建筑史著作中屡屡提及。记得美国人、波斯艺术权威阿瑟·厄普姆·波普(Arthur Upham Pope)形容它是“阳光普照的夏日云朵”,我曾在这朵云下如痴如醉久久仰望。但愿这存在了700年的好物继续坚牢,不要让“彩云易散琉璃脆”的谶语应验。
(乔鲁京:媒体人、文化学者,足迹遍及世界各地的文化和自然遗产)